榕县的雨从年前便开始下,雨里夹了雪子,噼里啪啦砸着屋檐。
一月的风最刺骨,而越是这种阴冷日子,越发容易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四宁别院请了佛寺的僧人到院内宗祠超度,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四宁将军府会按惯例派人来巡查。
僧侣食素斋,用的都是上好米面和时令蔬菜,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晚膳时分,一个黑影从墙根狗洞钻进膳房,趁厨子没留意,迅速摸了两个刚出笼的白面馒头包进帕子里,动作相当熟练。
狗洞边杂草丛生,往里走,破落小院被高墙围着,只有两间房,连块匾额都不见。
稍大些的厢房里烘了三四块廉价黑炭,不怎么生热,却也比外头好点。
床上躺着个女孩,面色苍白,虚弱病瘦,床畔的春茶正在为她拭汗。
黑影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把热乎馒头搁在炭火旁的木桌上,小声问:姑娘还没醒?
烧退了,可人不醒,总得寻个郎中来看才行。春茶看向桌上的馒头,怒从心中起,姑娘病了好几天,膳房竟连一碗清粥都没有!
一向能忍的春茶这般开口,松酒更是气恼:别提清粥了,送来的饭菜馊味太重,姑娘吃不上好饭底子才空成这样。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床上的人猛地咳嗽起来,青筋暴起,咳得相当剧烈。
春茶学过针灸术,准备先拿银针封穴,以免发生窒息。
松酒有功夫底子,当下立即想冲出去找郎中,什么禁足什么思过都不重要,总不能看着自家姑娘病死吧!
咳咳咳
一阵猛烈干咳后,一口血痰被咳到地上,女孩支起上半身,拼命拍着胸口顺气。
松酒的步子还没迈出去,春茶的银针还悬在半空,两人皆是一愣。
林效感觉喉咙口火辣辣在烧,咳出去的空气滚烫灼热。
她哑着声音,泪眼朦胧:水
松酒离木桌近,一两步便倒好水送到床边。
茶碗有缺口,林效喝得急切,嘴角被剐蹭得破了皮,这点疼她混不在意。
一碗温水全部下肚,方才觉得胃里好受点。
姑娘慢些喝,别呛着。春茶喜极而泣,连忙去把脉,谁知林效虽然虚弱,仍下意识将手腕抽走。
春茶凑上前:姑娘?
林效喘着粗气,脑子在嗡嗡叫,记忆抽丝剥茧脱离躯壳,好半天才听见别的声音。
她抬头,春茶站在右边,松酒站在左边,在朝她笑。
若阎罗殿是这般模样,倒别无所求了。
松酒看她只顾发呆,以为是烧糊涂了,急得拍拍春茶:你留下照看,我去寻郎中,绑也要绑一个!
林效扶住额头闭上眼,刚被水润过的嗓子只能发细微音节。
慢着。她缓缓出声,语气虽柔,又似乎很强硬,回来。
松酒停在门口,被这句回来震慑住了。
春茶也没见过自家姑娘如此严肃的模样,吓得手抖,银针落地。
林效坐直身子,纤薄的背靠着并不柔软的枕头,碎发狼狈散在耳旁,她垂眼看着周围。
便宜的织花布料缺口的白瓷茶碗活生生的两个心腹。
这里不是皇宫,不是将军府,不是京城。
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水葱似的指甲完好无损待在指尖,有些黯淡无光,却一片不少。
比起这里不是京城,更骇人听闻的是,她还活着。
春茶小心翼翼捏起帕子替她擦去鬓角冷汗,松酒把白水拿到炭火上烧,两人默契干活,谁也不多言。
林效缓了缓神,轻轻问:现在什么年份了?
春茶咽咽唾沫:津,津南二十七年,再过三日便是除夕。
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