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韩世忠的传,赵玖叹了口气,眼见着就要轮到岳飞,一想到什么“天日昭昭”“十二道金牌”之类的事情,他便忽然觉得有些难以面对,亦或者难以想象众人又会是什么反应。
能说什么呢?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就算再如何出于一个现代人心有不甘的情绪去弥补,去挽救,那这只不过是时间长河的一条虚幻分支罢了,在座的这些人在河的这头去眺望,真的能理解彼界的那个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而不说别的,就算出于辩证唯物主义角度考虑,在座的这些人,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他又如何能因为另一个时空的事情去迁怒,去惩处他们呢?
但最后难道真的仅仅就是一句轻飘飘的“以史为鉴,引以为戒”罢了?
然后呢,就这么算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继续扮演什么君臣相知将相和的戏码来,就当无事发生?那这空间把他们聚在一起读这些玩意儿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赵玖只觉得有些头疼,他似乎隐约有些头绪,却总是觉得抓不住最重要的那个点。
这边见官家沉默了许久,张俊自然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而岳飞也向来沉稳,只觉得官家大约有些什么想法,虽然眼看着应该轮到自己读,但终于还是没有发话。只是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曲端却忽然开口了:“官家,臣有一些想法想要当着官家的面问问张相公。”
赵玖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去看张浚,而后者的脸色也是顿时有些僵硬。
“先前我便有些疑虑,只不过这伪书里的确是我对不起李节度,便暂时压在心里没说。如今既然官家在场,那便正巧可以说开来问一问……我确实与官家约定‘违抗上令、私刑下属、见友军而不救’是取死之道,但这好像和这本伪书没有什么关系啊。”曲端终于冷笑,“我听了半天,韩郡王的传里,那么多人见友军而不救,以至于几次贻误战机,甚至置韩郡王于险境……怎么不见张相公去把他们都杀了?”
众人闻言却是彻底醒悟,毕竟如果没有他们现在这个英明神武的好官家,在这伪书里,什么见死不救难道不是西军老军头传统艺能?虽然他们现在意识到这种行为肯定是不对的……但张浚因为这个就将曲端处置了,似乎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太对劲。
赵玖听了也是有些发愣,若不是曲端指出这个问题,他几乎也要被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错处的逻辑给糊弄过去了。而小林学士此时也适时补充道:“当时在张相公的传里也的确提及,说张相公杀赵哲和曲都统,也许有些冤屈……”
张浚闻言也是冷笑以对:“很好,那便当着官家的面,把你的传也读了,看看你除了见李节度而不救以外还做了什么,若是真的仅止于此,那本相便是向你陪个罪乃至于被大家骂两句残害忠良的奸臣,心里也是服气的。”
而那本才被胡寅放到桌上去的书卷听了众人的对话,还真就在扉页浮现出了新的文字。
【卷三百六十九·列传第一百二十八曲端】
曲端劈手将书卷夺过去之后却又是侧头看了一眼岳飞,笑道:“岳节度莫要生气,真要说起来,在这伪书里,我们俩都是一般下场,你被秦桧……等人构陷,”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扫了一下万俟卨和张俊,“张相公把我杀了看起来也没那么站得住脚。”
其他人心想至少岳节度不会和你一样友军有难不动如山,虽然很可能你罪不至死吧,但非要嘴硬还是着实令人生厌。曲端见张浚攥着茶杯的手指骨节都隐约有些发白,知晓这位心高气傲的枢相是真的要动怒了,却也只是冷冷一笑,不紧不慢地开始读了起来。
【曲端,镇戎人。父涣,任左班殿直,战死。端三岁,授三班借职。警敏知书,善属文,长于兵略,历秦凤路队将、泾原路通安砦兵马临押,权泾原路第三将。】
【夏人入寇泾原,帅司调统制李庠捍御,端在遣中。庠驻兵柏林堡,斥堠不谨,为夏人所薄,兵大溃,端力战败之,整军还。夏人再入寇,西安州、怀德军相继陷没。镇戎当敌要冲,无守将,经略使席贡疾柏林功,奏端知镇戎军兼经略司统制官。】
这两段是靖康建炎之前的事情,本来没什么可说的,但众人尤其是张浚听得相当仔细,生怕漏过任何一句对自己有利或者不利的说法。
【建炎元年十二月,娄宿攻陕西。二年正月,入长安、凤翔,关、陇大震。二月,义兵起,金人自巩东还。端时治兵泾原,招流民溃卒,所过人供粮秸,道不拾遗。金游骑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