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玉司，陆清檀支起书房里的窗，就着刚刚开始落下的夕阳光线练字，她将宣纸铺展开来，素手执笔，蘸了蘸墨，优雅恣意。

只是那字东倒西歪，实在算不得好看，笔墨勾连之处，竟还划破了宣纸。

陆清檀本也未指望自己的字写得有多好看，她从小便在万仞中摸爬滚打，活下来才是正道，笔墨纸砚，这种大家之事，自是没人教的了她，她也不需要。

陆清檀喜练字，是因为她修的青玉十三决，需得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情当中，同时调动灵力，聚敛心神，于她修炼颇有益处。

等到天色昏暗下来，她看着自己今日尚有进步的字样，揉捻了下手腕，将纸张整理好，放在书桌上，转身出了书房。

只是她刚一开门，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不离穿着一身单薄的素色衣衫，他过于瘦弱，那衣衫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倒显出些不羁与桀骜，他看到陆清檀出现，嘴角便扬起明媚的微笑，就是这过分乖巧的笑容，冲淡了那矛盾的气质，让人觉得他合该是这样的。

他似乎等了很久，身上带着点暮色将晚的山间潮气。

陆清檀右手握着竹门：小离，你来找我？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忍不住轻咳几声，似乎是露色浓重，有些寒气入体。

陆清檀便让他先进屋里。

她指着书桌，让他坐在椅子上，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春令已经告诉过你，要拜我为师的事了吗？

他双手接过杯盏，热气熏得人十分温暖。

是，春令姐姐已经告知过我此事了，她还说说你们知道我不是真的钟离夜主了。

陆清檀了然，所以，你愿意拜我为师的吗？她刻意忽略了沈不离的后一句话。

他的目光倒映在茶里，眸光明明灭灭。

姐姐不怕我居心叵测，有所图谋吗？

她转过身子，倚在木窗边，你只是我陆清檀一人的徒弟，并不是青玉泽司主的传人，你没什么可图谋的，若真能谋得什么，是你的本事。

是我的徒弟，我教你修炼，你从此就是青玉泽的人了，只一点，青玉泽绝不容许背叛。

她说这话的时候，沈不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不到她的神色。

上一世，晏声也并未成为她的徒弟，只是留在了青玉泽，沈不离的目光落在月光下陆清檀的身上。

他思忖片刻，徒儿知道了。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然后，他看到陆清檀从衣袖里取出一本书，略有些破旧。

他双手接过，陆清檀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这是拜师礼，我修的是青玉十三决，它太过霸道，你暂且受不住，这是我在钟离夜游历之时偶然得到的，风竹录，应当于你很合适。

拜师礼于沈不离而言，着实有些陌生。

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告知你，我陆清檀一个人收徒，就不再设典仪，她停顿片刻，若你感到委屈，我也可设典拜帖，晏邀宾客。

不，不委屈，师傅已然为我作了良多。

他骤然凑到陆清檀眼前，四目相对，他桃花般的眉眼下，一双清泠泠的眼睛干净透彻，炽热明亮，陆清檀在里面瞧见了自己。

谢谢师傅。

说着谢时，他唇角竟酿出了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