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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桐花万里路
依旧昏黄。他担忧地想,不知这个徐娘子要抄到几时方能歇息,真是辛苦她了。



是夜,除了徐妙戈一夜未眠之外,谢世玉亦是如此。她当初替她的叔父谢奄隐瞒行迹的时候,连同夫君桓丛浯也一同蒙其在鼓。王芝庭既来钟山打听消息,桓丛浯怎会还猜不出此中关节和他的妻子有关。于是待王芝庭一走,谢世玉就向桓丛浯坦白了谢奄的安身之地。



桓丛浯大惊之余,犹感不快。他暗中想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问待世玉尽心尽力,但岂知在谢氏族人的眼里,我始终是个外人,他们处处提防着我,唯恐我坏了他们的大事。



谢世玉瞧他神色有变,不难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禁歉仄道:丛浯,此事非同小可,叔父的去处整个谢家也只有我知道,你勿要多心。



桓丛浯客套道:左丞一向多谋善断,如此安排定有他的道理。我清虑浅思,知晓得早或晚,其实殊无二致。



谢世玉叹了口气,问他:你可知我为何探问庾之廷和崔七郎的关系?你可知崔七郎有一挚友,出身琅玡王氏?



桓丛浯道:出身琅玡王氏有何稀奇?你们高门大户,不是最爱持禄养交吗?语气之中,已具讥诮之意。



谢世玉咳嗽几声,撑着身子道:那人若只是王氏的一个普通儿郎



也就罢了,偏偏他是王禤的儿子。



桓丛浯惊道:当今右丞王禤?!他与你叔父一向水火不容,若叫王氏一族知晓你叔父的去处,必定赶尽杀绝。而且在京城之外动起手来,自然容易得多你怀疑庾之廷是王禤的儿郎?



谢世玉见他忧心忡忡,反过来安慰他道:所幸从庾之廷的对谈来看,句句是肺腑之言,不似假模假样的,应该不属王氏一党。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前些日子我早派蓁儿送信去了京城,托兄长将王禤儿子的画像送来,相信不久将有驿差的消息。



桓丛浯还是不放心道:可是他孤身一人在那里,谁能护他周全?



谢世玉淡笑道:人多势众,却也容易惹人瞩目。一般人不知,我这个叔父曾经投身军伍,长达十年之久,舞刀弄枪,自不在话下。他毕生所愿本是当个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整军经武,为我朝大树声威,永绝边境之患。不料最后居然变成一个文臣,多年经营废于一旦我叔父常自宽道,能做到功高盖世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实是不可多得。白起被逼自戕,萧何计斩韩信,周亚夫呕血而死,殷鉴不远,皆陈于前,后人当思之再三。



这番话暗含的惋惜之意昭然可见,当年谢氏的宗主,也就是谢世玉的阿父因病故去,身为叔父的谢奄为了谢氏的满门荣耀,以及照顾兄长的几个遗孤,才不得不放弃沙场点兵的豪情,重回京都,主持大局。从此峨冠博带,执笔作戟,书生意气,谈古论今。



桓丛浯环住她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叔父半生凶险,看得比谁都透彻。如今琅玡王氏虽然威势极盛,似日之方中,可殊不知,日中则昃,月盈则食,理固宜然。你叔父如今赢得安然自在,这不是最好的收场么?你我莫再趟这些浑水,保住室家之乐才是首要之事。



他对朝堂是非早就看得倦了,对王谢之争更是不屑一顾。这么多年来,他为名为利做了不少身不由己的抉择,如今只想木食山栖,过太平清静的日子。



谢世玉却想道:我叔父若当真想倒冠落佩,就不会特意来钟山寻我了。显而易见,他这是在揣度圣意,有意搅和分庭抗礼的局势,王氏越是权势滔天,圣上的龙目才会越倾向谢氏。不过她见桓丛浯意兴索然,也就不再多言了。



隔日课上,徐妙戈又不小心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抓她起来的自然还是王炎先生。王炎一反常态,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平静地问道:老夫的课当真如此无趣?



徐妙戈闻着他身上一股酒气,皱了皱眉,但还是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吭。前座的阿沅看不过去,替她说道:夫子昨日罚她抄写了一百遍《秋水篇》,她肯定抄到天亮才睡,今晨起得又早,那难免又要在课上睡,夫子倘若再罚抄,那她岂不是又要晚睡,又要晚睡,再早起,那明日还是得睡,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周围的女娘们都掩着嘴巴笑了起来。徐妙戈不知怎地,思绪一下子飞到天外。她想起了《秋水篇》中记载庄子钓于濮水的故事,楚王曾派两位大夫去延请庄子,以全境之务托付。可惜庄子连头也没有回,拿着钓竿说道:我听说楚国有一只神龟,死了三千年,大王用锦缎将它包好放在竹匣中,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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