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没想到,自己只是给徐妙戈开了几次小灶,就被蓁儿逮住了。蓁儿一向瞧不起她们,又见阿妩做事做得确实比自己麻利许多,甚得山长和夫人喜爱,心里早存了许多的鸟气。如今叫她从鸡蛋里面见到了骨头,她还不赶紧挑出来?
于是,她像是守株待兔终于如愿以偿的农夫一样,喜出望外地将人赃一起带到了谢世玉跟前。谢世玉一瞧见两人脸上的伤痕还有散乱不堪的头发,就猜到她们已经先在厨房厮打过一场了。
蓁儿先发制人,立刻跪下说道:夫人,她如今服侍咱们,用着咱们的厨房,却克扣食材填给她家小姐,我们断不能再收留她们了!今日偷菜,明日指不定在院子里偷什么呢!
我没有偷!阿妩哽咽道:你一次采办那么多的菜,哪里吃得完?何况夫人身子一直不见好,吃得越来越少,这些菜搁置久了都不新鲜了,丢了也太可惜,我才,我才,
蓁儿冷笑道:果然是下贱人,不懂名门望族的规矩。我们夫人纵使吃得少,但每日的一食一饮都依定量而制,怎可随意削减?我们信任你,才会让你负责饮馔,岂知你心术不正,趁机罔利,这都是无可狡辩的事实!
徐妙戈散学归来,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但她遵循礼数,不敢贸然闯进师母的屋子,只有立在门外干着急的份。蓁儿出言侮辱阿妩,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时,忽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跟不跟我进去?徐妙戈扭头一看,竟是王芝庭。
未等她回答,王芝庭就叩门道:桓夫人,之廷又来取七郎的药了。
前些日子书院正式开学,众学子依惯例一同祭孔时,那些年轻女娘如愿见识到了崔泠翃的英俊神采,可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崔七郎不过授了几天课,就推辞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其中原因只有王芝庭知晓,都是叫半夜里踏破门槛的那帮女娘给吓的!桓山长每日定时都去山中采药,索性将他的那份也一同包揽了。
本来,取药这等小事,是交由四九做的,但王芝庭这个老狐狸心念一动,就把这活抢过来了。
偏偏徐妙戈不像寻常女娘,她自山野长大,性情本就活泼喜动,如今离了徐家的管束,更加放任自由了,散学后不是和大哥如松约着去劈竹制箭,就是和阿沅一起带上网绳去捕鸡套鸟,回来的时辰总是说不准。
有一次,王芝庭取完药等到天黑,才见她左手抓着一袋田鸡,右手提着一笼山兔,满脸污渍却得意洋洋地进了院子。他当时骇为异事,仰望星辰,问天无语。回去后,他还忍不住慨叹,这个徐娘子果真是当世少有。今日,轮到桓舒先生授课,郗沅缠住他请益,于是放了徐妙戈的鸽子,她才回来得早些。
得蒙允许,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王芝庭守礼明仪,只在外室侧身站着,双手反背其后,眼观鼻,鼻观口,岿然不动。徐妙戈却忍不住不停地朝内室瞥去,想知道阿妩有没有受欺负。
谢世玉见徐妙戈也来了,怕她脸上难堪,蔼声说道:其实这等小事,妙戈早就跟我交代过了,我想那些剩的东西扔了也怪可惜,她既然愿意用银两来换,我便默许了。
阿妩马上对蓁儿理直气壮道:听见没有,我家姑娘付过银子了!我们才不是小偷!
蓁儿万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一时语塞,懊恼自己行事冲动了。唯独徐妙戈脸红耳烫,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付过银子给师母。
谢世玉又道:好了,闹了点误会罢了,都各自忙去吧。蓁儿自觉没趣,行礼后最先去了。谢世玉牵着阿妩出来,将她交给徐妙戈。
王芝庭这时突然冷冷道:桓夫人此举大不妥。倘若付了银子便可在您这儿买到特殊照拂,那些士族子弟知道了恐怕会纷纷效仿,他们涌到这里后,膳房的意义何在?
徐妙戈躬身道:多谢庾夫子提醒,妙戈今后一定按规矩行事。
王芝庭看着她,不知不觉声音转柔了许多道:你们一家来此本就饱受非议,为免有心人拿住你们的错处做文章,还是要格外谨慎才是。
徐妙戈轻轻点头称是。谢世玉对她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知道你暗地里和阿妩一起帮我料理了不少活计,师母其实心里都记着呢!蓁儿她母亲与我一同长大,早年却不幸病逝,看在她的情面上,我自然对蓁儿多加宠溺,她言语时常无状,你们就担待她些吧!
阿妩委屈道:好,惹不起,但躲得起。我们这些‘下贱人’以后离她远远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