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茶搀扶林效下马车，女孩轻巧踩着脚凳，赤色弹花织锦斗篷长及脚踝，斗篷兜帽的毛领油光水滑，将一张小脸衬得红扑扑的。



林效在车边站定，鞋子的底部已经埋进雪里，有些凉。



周围人很多，这辆马车过分引人注目，想来今日回京的事很快就会传到皇家耳朵里了。



她回来得越张扬，那些人就越坐不住，破绽就越多。



面纱下的薄唇扬了扬，女孩往前走着，每一步都走得相当扎实，每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深深印迹。



乔若云的算盘很妙，却没算到她能从悍匪手里成功逃出来。



这个失策，终有一日会成为她扳倒乔若云的助力之一。



这这不会是林大姑娘吧？边上有人暗暗发问，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我没见过林大姑娘，听闻很久以前她就离开京城了，你们谁晓得其中缘由？



这事我知道，那时候将军府上一位夫人犯了什么大错，林将军就把那位夫人和林大姑娘一起赶到榕县去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都说林大姑娘命中带煞，是不吉不利的人呢。



林效走过人群，朝嚼舌根的人幽幽瞥了一眼，凉凉的，柔柔的，不带一丝责问意味，却寒到骨子里。



好锐的气势。



众人纷纷低下头，没人敢拿当年的事情继续做谈资。



她走到将军府门前，微微福了福身行礼，行得是常礼，不是见主母的跪拜大礼。



乔若云心中再有惊讶和不痛快，此刻都必须摆出慈母的做派来迎接。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发，将军府有多尊贵，将军府的主母就得有多慈爱。



林效咳嗽两声，虚着嗓子问安：让母亲久等了，是效儿换衣裳太慢，所以耽搁了行程，母亲千万别责罚其他人。



这话一说，周遭人的眼睛便自然而然向她穿的衣裳看去。



赤色弹花织锦斗篷那般华丽，分量也不轻，穿着的确累人。



乔若云最擅长假笑，立即握住林效的手：效儿回来就好，衣裳怎么样无所谓，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你能平安归来母亲就放心了。



林效眼中含泪，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林绾绾，唇边笑意扩散开来，她弯了柳眉，情不自禁上前拥抱，将林绾绾死死抱在怀里：绾绾，姐姐可算见到你了，这些年你还好吗？咱们姐妹多年不见，姐姐都不知道你近况如何啊。



林大姑娘不住在京城人人皆知，但将军府难道都不送家书去吗？



我瞧林大姑娘很喜欢林三姑娘啊，如此思念亲人，怕别是一个人在榕县闷坏了吧？



把你一个人留在那穷乡僻壤的老宅，你不闷？林大姑娘这么亲近家人，铁定是在榕县受了不少委屈。



噢哟，你瞧瞧她还带着面纱呢！将军夫人是怎么想的啊，难道这嫡长女见不得光？大庭广众带面纱算怎么回事？



话语零星落在乔若云耳中，她脸色沉了沉。



林成之最忌讳流言蜚语，她不能把针对林效的手段放在面上进行。



因此今日她特地亲自来迎接，把事情闹大，本想得到一个林效在回京途中被匪徒劫走的消息，这样假借流言之手逼死林效，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铲除心中的刺。



谁知刺没拔成，反而扎了自己一身。



乔若云看向林效面纱下的半张脸，不用想也能猜到那里肯定有伤。



既然有伤，那就绝对不能让林效取下面纱。



否则将军府嫡长女在榕县受苛待的事情岂非就盖棺定论了？回头让林成之和老太太知道，深究下去，张艳的账必会牵扯到她这个当家夫人。



可林效始终带着面纱，流言便会传成她这个当家夫人觉得嫡长女见不得人，不待见嫡长女。



怎么都是错。



林效松开林绾绾，回眸望着乔若云。



虽然柳眉还弯着，眼中却寻不得温度。



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