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抒彦下了三清山便一路向西向北,带着仅有的那些许银两翻山越水穿州过府,不自觉已到了初冬时节,再有三五天就能到达湖广布政使司江北重镇汉阳府,算来已走了小半行程。一路上为了节省盘缠,温抒彦仿效年中随笺阔师太一行上三清山时所为,虽没再刻意绕过市镇,却也是尽量挑些驿道旁边的小酒家方便一日三餐,晚间歇脚尽可能找些荒山野庙,或是农家柴房将就一二。
这日中午正行至刘家集小镇,虽说此地没有紧临长江,但是因为左右都是平原,江风朔朔,从西北往东南一贯而至,兼着湿冷空气,寒风一吹,手脚耳垂一会儿就被冻的紫红肿胀,不久还会生出冻疮,着实令人难以招架。温抒彦一时没能寻到驿道小店,肚子又不争气,正犯咕噜,便就近在镇上找了一家客店,点了两样时鲜,一碗米饭,店小二瞧他没多少油水,随便招呼一下也就了事。
刚上齐饭菜,温抒彦先扒拉了两口白饭,夹了一筷子青菜;瞧着进来一行四位道人,头一位披着藏蓝大褂,后三位一色的灰衣灰裤灰长袍,想必是为了更好地抵御风寒,四人均是头戴浩然巾,腰佩长剑。温抒彦不经意间抬头一看,着实吓了一下,其他三位看着眼生,第二位却于半年前在长宁驿道旁小酒家见过,正是那领头的道人,只是换了顶戴。温抒彦生怕被认出来,待他们就坐后赶忙换了一个角度埋头吃饭,尽量背对着那四个道人。
那四位道人进来挑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下,眼瞧这四方小店,统共才八九张桌子,客人也稀少,瞧不出有什么江湖人士,于是要了一壶清酒,一盘切肉,一人一个烤薯,两碟藕丁,两碟蚕豆,小菜些许后,便端坐了下来。一会儿酒菜上齐,四人同喝了一杯,剥了些蚕豆来吃;殿后进来那位道人说道:二师兄,三师兄,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这回又要派我们到哪儿去?从山上下来都快半个月了,汉阳府也过去了两三天,我小猴儿一直跟着几位师兄,该往哪走,也得透露个消息不是?
走第三位的那道人接过话头,半笑着责骂道:就你小猴儿话多,一路絮絮叨叨个没完;做师弟的,好好跟着不就得了?也怪不得上次云本师叔没敢让你去岭北道赣州府,否则更要坏事。
小猴儿不服气道:诶,我说七师兄,你这话就好没道理,上次我没去也没见有啥好事呀。三师兄,你来评评理。
小猴儿下山后说话可没轻没重。刚才走第二位那道人听着直摇头,拿起筷子轻轻敲了一下小猴儿,苦笑着说道:虽然你我师承相同,可这事我没法评理。
小猴儿气得哼哼有声,转向披着藏蓝大褂那位道长道:二师兄,我们一行四人是随你下山的,师伯师傅他老人家也说这一路得听你差遣;现在由你来主持公道,你来说,我是那坏事的人吗?
那披藏蓝大褂的二师兄没有直接回答小猴儿,而是刻意压低了一些声音,语调深沉地对刚才走第二位那道人说道:玉京师弟,不妨说说,端午节前后,在岭北道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三师兄祝玉京正吃着切肉,这时忙放下筷子,正色道:唉,说来这事也怪我们走的太慢,再说在岭北道那边也不大识路。四月中旬,因为修砌南岩宫一事,我们几个正被掌门师伯分派去监管千斤条石运送,在谷城东一带恰巧遇到下山云游归来的师傅他老人家;师傅交代说有不少武林人士行色匆匆往南而去,怕是——说到这,祝玉京有些迟疑,大概是想着该怎么措辞才好,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怕是南方有事情要发生;因事态紧急,不能先行回紫霄福地禀告掌门师伯和云柏师伯,师傅当即吩咐我带上戚师弟谷师弟,以及三四个俗家弟子,到赣南去一遭。我们哪敢怠慢,连夜直奔江西,只是那里不似江汉一带平川广袤湖泊纵横;那边可谓山峦绵延河涧交错,我们只能行船走马交替着前行。那四位俗家弟子哪经历过这种辛苦,诚如小猴儿般怨声连连(小猴儿听到这,不免吐了吐舌头),还惹是生非,好话歹话地劝了他们几个一路,可难为了戚师弟谷师弟他俩
听到这,小猴儿先是呆了一呆,接着一手指向刚才走第三位那七师兄,像是有话要说。祝玉京正好看见,轻声笑着说道:哈哈,当然不是行七廖玉阳师弟了,而是行九戚玉锋师弟。
小猴儿作了个鬼脸,说道:我就说嘛,七师兄可没去过赣州府。
那七师兄廖玉阳撇了撇嘴,说道:那是自然,云本师叔向来爱把那些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的嫡传弟子去做,只有像这次恰好需要人跑跑腿,才会偶然想到我们。祝玉京听他话里有话,顺手拿起筷子,敲了敲廖玉阳的脑袋。
小猴儿没理会这些,顺着自己的思路一直说了下去:我说七师兄,端午节前后你去哪儿了?说着拿起烤薯正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