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宫乱没有人是赢家,更没有如同陆龟蒙设想的那样,让厉王取代了太子走上大道,反而叫陛下送了性命,天下大乱。
也因为陛下没有遗命,朝中谁也不服谁,梁王占据京城,奉文贵妃为太后,百官拥戴,自称正统。
皇太孙在颍川承太子势,陆氏布置了许多人手干吏仍在,追封太子为文昭帝,自称正统。
厉王手握玉玺,同梁王一样,他的亡母也是贵妃。可他却不敢自称正统。反而是纠集人马,急匆匆赶回北地,不敢以身犯险。
哪怕太子闯宫,哪怕梁王弑君,他们竟然都敢大义凛然地自称正统。厉王本可以指摘他们,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檄文声讨,一来是因巫蛊之祸是他起头,二来是他不敢做出头鸟,叫这二位联合起来,那才是发蠢。
稳扎稳打,他一向如此。就像是青山不语,却日渐威仪。
好在覃姑姑紧要关头,性命都不要,先同白婕妤抢了玉玺扮作宫女,而后躲在宫墙外,瞧见厉王北郊的人马这才投靠过去。
覃姑姑出宫后,自然荣养在北地。
而白婕妤思虑之后,也选择了同回北地,同父兄亲人团聚。她对北地的感觉很复杂,从前要被送去和亲,担心此地风沙苦寒,她不得不想办法当妃嫔。如今好不容易逃出京中,虽然又是到了北地,却令她如同再活一回。
哪怕知道对面的鞑子茹毛饮血,哪怕知道自己远离故地,可现在的她浑身上下都是勇气,觉得足够面对一切的困境。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宫女子了。
她看过覃姑姑,看过皇后,也看过李平儿,她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
相比他们的各自为营,那些早已封王的藩王们神经紧绷起来,连带着燕王都蠢蠢欲动,伸出触角开始打听周围的情况,想要捕捉属于自己的机会。至于那些早被弹压,或者就是世家豢养的贼匪们,摇身一变自立为王,打着拱卫正统的旗号,四处工攻城略地。
天下乱了。
厉王不知道应当愧疚,还是顺其自然。
这一切似乎起始于巫蛊之乱,又似乎巫蛊之乱只是浮于表面的借口。厉王有时候也在想,太子把魏虎当作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陛下亦是如此,是否天家血脉,就注定了如此无情。不是单单一句信错人,用错人,才走向了这样的结局。
天下大乱不是一桩巫蛊之事能引发的结局,可开启这个乱局的引子,又的确是陆龟蒙的献计。
在这种情绪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对面陈瑶光,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投靠他的幕僚们。
他去往北地匆匆,不少安排在京中任职的门生或者留在了京中,或者不肯跟他同归北地。在京中风光无限,回到北地,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朴实无华的时候。
他自北地生,自北地起,自然也应当自北地兴。
只是此刻的他,早已经不如从前那样满心的赤诚了。
厉王有意同陈瑶光缓和,他替她整理了一番盖在身上的薄毯,又倒了一杯清茶。
“这是陈茶了,喝了对你的身体不好。”厉王说。他看着粗布帘子,站不稳的桌子,甚至是陶杯和陈茶,心中满是苦楚。
陈瑶光没有回话,她躺在床榻上,背对着厉王。然而哪怕裹着毯子,也能看出身影越发清寥。
“陆龟蒙行事诡谲,善言知辩,是个人才。只是你身在这个位子上,便与旁人不同,立身要正,主意也要自己拿,不要听信旁人的诱导。”
“殿下是在怪罪我吗?”陈瑶光的声音沙哑,“也是,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不是的。”厉王想要辩解,他想说自己只是想教导妻子,却不曾想让妻子的情绪更加悲愤,他抿紧了嘴唇。
陈瑶光的声音大了几分,如同杜鹃啼血一般,“殿下不是说要等一个破局的机会吗?这不是很好吗?!”
听到这里,厉王怒气冲上头顶,也回怼道:“自父皇去世,天下无主,以至于大乱,群雄并起,民不聊生!光是北地的粮价,就足足贵了三分,这哪里好了?!”
“我都是为了殿下您啊!我的心,我的一切!”陈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