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忘了,崔妩的身后不只有崔府,还有定王府和偌大一个晋国公府,便连大房的大伯,官位都是做到了正四品,即便比俸禄,她父亲也是根本敌不过的。
若不是母亲一直以来支持着她,事事顾全,她那可怜又微薄的自尊心,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可笑她还在这里义正言辞地质问母亲,其实罪魁祸首,是她罢?
她原本满腔的怒火,可这一瞬间却像被冷水浇透,只剩焦躁和深深的茫然。
屋子里安静下来,唯有她母亲的哭泣声砸在她耳畔,叫她心绪翻涌。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腿脚已经没了知觉。
“不能再错下去了。”她呐呐开口,再抬头看向母亲时,眼神坚毅无比,“咱们去见祖父。”
她一手抱着装有那些文书契约的箱子,另一只手要去拉刘氏。
刘氏大惊,连忙挣脱,“不能去见你祖父!不能!”
“事到如今,母亲还要一错再错吗?”崔媛看着她,越到这时候,她反而越清楚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您犯此错,也有我的缘故,咱们一同去向祖父请罪。”
“媛儿不行!若是你祖父知道了,我日后还怎么在家里立足!”她慌忙摇头,态度很坚定,“不能去!”
崔媛没硬拉扯她,只是转过身,双眼平视着她,“等他日事发,母亲该考虑的就不是如何立足了,而是崔府还存不存在了。”
“崔氏百年传承,祖父官居太傅之位,几位伯父仕途清明,父亲虽然官位不高,却也受崔家庇佑,从未受过委屈。若有朝一日,崔府大厦倾倒,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她是崔氏一族的人,她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崔氏受损,作为女儿,她更不愿意母亲将来穷途末路。
“母亲即便不为崔家着想,也该替弟弟考虑。他若没了家族帮衬,或是顶着罪人之子的名头,他日后,如何才能活得下去。”
刘氏听着女儿的劝说,心里也泛起了惊天骇浪。可她犹豫不定,怕真的如女儿所说,日后下场凄惨,又怕此时说了,再难有如今这样安稳富庶的生活。
她不由挣扎起来,面色紧绷着。
“母亲,我以前年幼不懂事,只知一味攀比。可您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和长姐比吗?”
她轻声,细细说起许久之前的事情来。
“四岁那年,我才知事,家里祖母办宴席,来了好些高门大户勋贵官宦家的女眷。她们一个个与国公府出身的荣伯母和侯府出身的二伯母相谈甚欢,拉着长姐夸她长得冰雪聪明,说她不过四岁就会背诗弹琴,很是惹人。我亲眼看见您落寞难受。”
“自那日起,我就想,我一定要比长姐更讨人喜欢,让她们也愿意与您说话,而不是只和两位伯母说话。”
崔媛说着说着便笑了,心里泛着浓浓的苦涩,“我并非想过什么金玉满堂的日子,什么荣华富贵,我全不稀罕。”
她眸光湿润,“我只想让您在伯母们跟前也能炫耀一次。想要您不必那么费劲才能得到赞美,也想叫祖母也夸夸您。我想让那些人都知晓,您只是没投身到像几位伯母那样好的家世里,可您不比她们差。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