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那孙媳,终日宫中守望,不见君颜;才到夜幕,杵臼孙儿触枕即眠。”
公子鲍摇摇头道:“当这国君有甚好处,引得操戈相搏。何如亲亲与我,连理枝生,喜孜孜日日如新婚,同心带结,美甘甘如尝饴甜。
他见得粗汉相傍,我消受朱唇紧贴;他见得冷甲贯体,我犹得粉脸斜偎。
纵使他千山入图,万水为疆,我独爱罗裙玉足,肩膀上弯弯新月小露;宝钗金坠,枕头边朵朵乌云蓬松。
我独爱美人不爱江山,羡鸳鸯不羡君位。但求亲亲欢好于侧,不学他鹌鹑旁落脂粉。”
“好达达,小嘴儿忒甜。只盼你日后莫要见了青春更浅,模样更周正的女子,厌弃我这蒲柳之姿、半老之仪。”
“我待亲亲,情真意切,岂容凡尘女子拨弄?”公子鲍于是赌咒发誓,情贞始终,如有违背云云。
“好啦达达,我相信你啦。真不枉我为你暗中奔走,散布谣言。你看我都为你弃了亲生幼子,今时今日,达达有何报酬于我。”
……
宋都。桑林门。
大司徒鳞矔、少司徒公子盻驱车纵马,东出城门行猎。
出郊入隧,肆意驰骋,身后随从、武士相随,人多车众,兵戈铿锵,箭囊饱满,远看如同蜈蚣发足道上。另有走狗相伴于侧,一路吠吠;有飞鹰往来期间,长鸣作响。
士人于隧外呼号,车攻矢发,擒获野味无算,有犀、麋、狐、彘之属,兵车满载,下士徒行。两司徒置酒高歌,高吟浅唱,呜呼快哉。
俄尔,忽见一耄耋匍匐路中央,拦车告状。
“大司徒,冤啊,大司徒,我有冤屈申诉,我有状言要告!”
一时间,车驻马歇,左右忿恚,登时感觉兴致如青烟散尽,魁梧之士齐齐围上。
“有刺客!”
两司徒的手下把老者围了个密不透风,长戈长矛齐齐指向老者的脖颈,此刻,若有人从天空俯视,活似个车轱辘。
“我非刺客,我是来申冤告状的野人。”老汉温顺地垂首道。
“野人也敢拦车截架,面不改色嘛?”
“就是!野人难道不应该免冠徒跣,以头抢地,额首磕血,恭顺如羊嘛?如此高声纵语,伶牙利嘴,一看就知道是奸人,心怀歹意。”
左右纷纷鼓噪,要穷治其罪,不时有人怒目恐吓,兵刃又逼向老汉,寒光凌厉,好不渗人。
“欸。”大司徒今日行狩颇有兴致,伸手止住左右言语,戏谑道:“人言,大凡物不能得其平则鸣,不如听听野人有甚说法,毕竟君子不阻塞言路,察纳谏言嘛。”
老人见眼前人面色丰润,额头平坦,耳朵迂阔,大腹便便,仿佛腹中藏了万卷诗书教化,耳朵能听八面疾苦之声,心中窃喜。
“这大司徒言辞友善,面相也不甚狰狞,不似獐头鼠目的歹人,兴许是个好官。”
自古拦车拦轿、击鼓鸣冤者都是需要莫大勇气的。达官贵人十分反感这种行为,所告情势若有分毫出入,即刻有肉刑伺候,轻则杀威重创,重则丧命九泉。
小老头一身伛偻,褶皱的皮囊包裹着不大结实的骨骼,晃晃悠悠,仿佛水畔芦苇,风吹见倒,又如水中浮萍,见波澜而为之远驱。
这个老头已是风烛残年,几鞭子下去,恐怕没几滴血好溅,这身子骨软如鼻涕脓如酱,想来一鞭子下去,瘫作黄土,呜呼哀哉去也。
小老儿豁出性命,也要行险,左右觉得一定是盘剥得过了,方才出此下策。不过野人不是生来就给君子盘剥的命吗?这个道理宛如一加一等于二一般简单。
道路两侧渐渐收拢了一圈围观之民,暗暗吞咽唾液者,有之;面皮如弓弦般绷紧者,有之;手中大汗分泌不休,如浴睢水者,有之;眼皮狂跳,心如军鼓乱敲,惴惴不安者,有之。
“大司徒,恐怕这老头儿是附近野人公推,冒死喧闹之人。小老头儿已是半脚出阳间,半脚入阴曹的把式,贱命丧之,如弃鸡肋,不值得几根柴火钱。
外面一圈青壮,定是始作俑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