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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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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下雨,为什么要往外跑?”



“因为我写错了一个字。”



夏诉霜不明白,宋观穹便慢慢说起幼时在国公府的旧事,



“七岁上,一日便要抄一本论语,可惜抄错了一个字,很晚了,外面在下雨,大夫人把我从床榻上拖起来,丢到雨里去,让我跪着,一遍遍地写那个错字……”



黑色的墨迹晕染在水里,怎么也写不成一个字,当时不足十岁的孩子只觉得绝望。



还有深深的不明白。



他不明白自己的阿娘为什么和别人的不一样。



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字错了,握笔的姿势稍有不对,就要挨上一整日的责罚。



屋子的气氛永远凝重,下人的脸朝着地面,人人都只有一个漆黑的后脑勺,剩下的就是大夫人刀割似的眼神凌虐着他。



从此雨夜也成了他的梦魇。



刚到多难山的第一场大雨,宋观穹不由自主地害怕,怕有人再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在被送上多难山时,这个十岁的孩子已经快濒临崩溃了,难得逃脱开定国公夫人的控制,宋观穹其实是不想离山的。



可雨声一起,他以为自己还在定国公府,才忍不住一路狂奔出来。



路上不知哪只脚就踩空,滚落下深坑。



茫茫的雨落在脸上,望着这么深、这么黑的夜,宋观穹突然就不再害怕了。



当时他想,不会有人知道他在这儿的,到天亮他就会死了。



“就这样死了吧。”



尚年幼的宋观穹闭上了眼睛。



在那个人摔下来,那只手碰到他之前,他都是这个想法。



师父是怎么会找出来的呢?



她捏了他一下,问“是不是你?”



这个人,是他的师父。



她怎么可能出来找他,怎么找得到呢?念头生发,如硬壳出了一道细缝。



宋观穹想不通,鬼使神差下,他点了点头。



灯笼重新点亮,又被捏了一下的脸有点疼,不是梦。



后来她好像说了什么,在责备他?宋观穹没有再听,只是打量她。



长他五岁的师父,看着不比他大许多,是这几天一直出现在眼前的人,她总是和他说话。



宋观穹都记得,无非是那几句:



“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为师给你削一把木剑玩,好不好?”



“别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她和阿娘一点都不一样,不会突然拖他起来读书习武,不会突然生气,责骂他做得不够好。



眼前的人,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问一句“好不好?”



好像他的回答很重要一样。



其实,宋观穹是很喜欢她的,在第一眼见的时候。



可长久被亲人伤害的后怕、防备,让宋观穹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不知道要怎么留住喜欢的东西,急切地在心里担心,自己再不说话,她是不是要失望地走开了。



又怕表现出一点喜欢,眼前的人会突然变成定国公夫人一样……



这天晚上,宋观穹和师父说了很多很多小时候的事,最后他说道:“师父,上多难山,是我的救赎。”



夏诉霜又是心酸又是无奈。



“要是能早点见到阿霁就好了。”她抚摸着他的脸。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宋观穹搂紧她的腰,头抵着她的额头,“师父是不是去了西越侯府,就不要我了?”



声音游丝一般,虚弱至极,也脆弱至极,放她腰上的手却不顾一切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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