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所在乎的“我们这些人”指的究竟是哪些?
白苏苏每天泡在小说杂志中,却只要稍稍努力点儿,成绩就能保持在全班前十,而且人缘极好,八面玲珑,无论是苏慕安这种好学生,甚至是那个八卦又毒舌的木槿,白苏苏都能和她们做出一副知己至交的样子来,倾听别人的复杂心事。
苏慕安很少跟她说什么。虽然见面会主动打招呼,会象征性地跟她抱怨几句诸如“数学题很难做”“历史老师留那么多卷子简直是有病”一类的话,两个人每天还可以顺道走上一段回家的路。很多人把白苏苏当成苏慕安少有的几个朋友——但她并不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在志愿表上填上以她的成绩能选择的最好的专业和学校,自此白苏苏在大学也定能逍遥,而且在大学这个崭新的天地中,一定会比苏慕安这种书呆子还要出色得多——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直到白苏苏莫名其妙地退学,去学画画。
那天,白苏苏给苏慕安写了第一封信,苏慕安才知道这个尽人皆知的新闻。她的信里满是委屈和困惑,语气绝望得仿佛苏慕安是她精神世界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然还有一点点遮掩着的隐情——“我想,我终于能证明,我并没有逃避什么或者嘲讽什么,虽然他也许并不会等待我的证明。”
可是苏慕安有细究这句话的含意。这种故意露出来的尾巴,从来就不会引起她的兴趣。
恻隐之心和一直以来对白苏苏聪明大脑的欣赏让苏慕安给她回了一封信。也只有两句话。
好好加油。对你的选择,我表示敬意。
木已成舟。她都退学了,还在一旁指着她说你不应该这样那样,实在是很缺德的行为。何况,苏慕安心希望,这个得过且过的聪明脑袋能够勇敢地为了梦想奋斗。
她没有想到,白苏苏从此会喜欢上给她写信,虽然她后来没有再回复过。
那些胡言乱语,重点在于写信人自己心里舒坦,回不回也许并不重要。
其实她们之间断了联系很久了。本来在高中时苏慕安只是马马虎虎地交朋友,维持表面的和平而已。等到上了大学,脱离了同一个教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她就更加深居简出,销匿了踪迹。
回想起来,又似乎不仅仅是大学的问题,苏慕安和白苏苏在高三的下学期就疏远了。
一模之后,苏慕安烦躁地缩在角落乱翻书!白苏苏走过来,突然问她:“为什么我叫你下楼打排球,你理都不理人家?”
“我可生气了,你不给我面子。”她接着说道。
“有吗?”苏慕安十分疑惑,确信刚刚并没有人叫过她。她今天有点儿魂不守舍,书也看得不用心,应该不至于没听到别人喊她。
但她仍然努力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可能我没听见吧。看小说太入迷了,真的很抱歉。”
白苏苏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们都想跟你成为朋友的,可你太不合群了。咱们班同学其实都觉得你太傲太冷了,除了你的卷子,你谁都瞧不起。”
白苏苏的话里第一次没有了嘻嘻哈哈的圆滑语气。
这个没来由的指责让苏慕安原本阴郁的心情更是紧急集合。她收回礼貌的笑容,淡淡地说:“你看张敏怎么样?”
白苏苏愣了很长时间,慌忙在教室里搜寻了一下张敏的身影:“……挺好的啊,怎么了?”
苏慕安余光看到张敏正低着头坐在角落翻着新发下来的无聊校报,浅紫色的羽绒服脏兮兮的,把她土黄色的皮肤衬托得更加憔悴。
“你跟她很熟吗?”
“不熟,问这个干吗?”白苏苏也皱了眉。
“你觉得我和张敏之间有区别吗?除了她成绩不好之外,我们都喜欢看书,都愿意窝在角落,都不爱说话,不爱逛街,不爱唱歌,为什么你不说张敏骄傲?或者你为什么不能像忽略张敏的存在一样忽略我?我觉得我从不说别人坏话,力所能及的时候也热心帮助同学,怎么说也不至于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吧?”
“我们只是……”白苏苏没话了,想了想又说,“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开心,所以想要让你加入的,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