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
车轮转动,撵过坑洼的路面,赶着老驴的汉子回头看了一眼,随着车斗摇晃的顾言,见他皱着眉头,汉子笑道:
“顾公子想必已猜到是谁了吧?”
“他……”
顾言脸色并不那么平静,除了知道对方是半个修道中人外,只剩下酒郎县一个人尽皆知的痴傻人,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
再看眼前这个赶车的壮汉,仿佛看到了一个关系网展开。
“兄台也和他一样?你们互相有交流?”
“常言酒郎县顾家三公子聪慧,能举一反三,居然能这么快想到后面的事了。”那汉子也不藏着掖着,手里的鞭子抽的啪啪作响,拉着缰绳笑道:“确实如三公子所料,在下与刘大川都是同一种人,我所管凌阳县,他居酒郎,平日少有联系,但若有事出了管辖地界,便会通传周围郡县。”
阳光挂在西面山头,那汉子摘下草帽,挂去驴耳朵,拍了下驴屁股上驮着的布袋,里面是咣当的木头碰撞声响。
他回头看去顾言,浓须舒张,露出一口大黄牙:“顾公子凭一人之力,连杀三个修行中人,端的是厉害,不过做的就是不够干净,青枣那边的同门与我说了,还要多跑一趟,收敛尸身毁去,太麻烦了。
汉子笑的坦然,他话语停了停,又道:“只是有些邪门之道还是少碰一些,公子那些小东西,可要收好,莫伤了寻常百姓。”
顾言脸色沉了下来,下意识的摸去双袖,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公子的那些东西,都在角落的小瓮里装着。”那人似乎知道顾言在寻找便指了指,书生回过头,就叫车斗一角,果然有一口陶瓮放着,陶土的盖子上贴着一张黄符。
与青阳派所见的符箓不同,简单而明了,一个大大的镇字,字迹苍劲有力,仿佛一刀一剑劈砍出来。
透着一股杀伐之气。
“你们与夜幽山里的那青阳派一样,也有一个门派?”顾言目光冷淡,经过父兄去世后的打击,性子渐渐有些变化,不再像往日渴望修仙寻道,或意气风发,更像是受伤的孤狼,目光平淡而警惕。
那汉子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顾言的话,而是拉住缰绳,让老驴停下,回头说道:“顾公子,到酒郎地界了,剩下的路,在下不能送你,心里有什么疑惑的话,你大可问刘大川。”
既然不愿多说,顾言也不再继续问下去,朝对方揖手点头道谢一番,便拿了车里的陶瓮揭开,在小婢女好奇的目光里,就见公子的宽袖飞快罩去瓮口,像是有许多东西钻了出来,将袖子撑的东凸西凹,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公子,里面的是什么?”
“别多问。”顾言言语清冷,再次朝赶车的汉子拱了下手,拿上脚边的小鼎挂去腰带,翻身跳下车斗,接过跟着下来的小铃铛时,那汉子也将驴背上的那大包裹递给了顾言,“带给刘大川。”
书生点点头,一大一小便走去熟悉的酒郎县。
只不过走的有些缓慢,越往前,他心里越发难过,望着熟悉的城门楼子,使劲的压抑心里、喉间的酸痛,不让眼泪掉下来。
顾家在酒郎这座小县里还是有头有脸的,好坏的名声都有,自然认识顾家的人。
一入城后,街上不少人认出了顾言,纷纷避让一条道,有人聚在街沿指指点点小声嘀咕,也有受过顾家恩惠的人,喊着:“顾公子节哀。”
对于劝慰的人,顾言朝他们拱了拱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便没再理会。眼下他只想回家看上一看。
走过熟悉的街道,不久便到了地方,曾经奢华的院门被大火烧了半边,乌黑的门匾仿佛诉说着往日的顾家气派。
院门是敞开的,顾言走了进去,前院已经烧没了,到处都是倒塌的焦木、破碎的瓦片,父亲心爱的那些盆栽也都歪斜凌乱,没了往日生气。
顾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中庭的,这边也被大火烧了,一片荒凉的情景,过去时还有嗡嗡的说话声,聚集了许多人在那里,争锋相对的吵吵嚷嚷。
“就你们想拿多?做梦,我还是石柱的堂亲呢,这个宅院怎的也是我们顾家人占一大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