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效表现得越端庄平淡,张艳的神色就越扭曲。
大姑娘快坐下说话吧,站着多累啊。她收起往日不屑一顾的态度,主动上前扶林效坐下,不过还没碰到林效衣角便被躲开了。
松酒一把将其拉住:嬷嬷多金贵啊,怎能让您劳心费神?
苍禾拧起眉头:张嬷嬷是夫人钦点的管事,尔等不得无礼。
林效对苍禾的记忆比较少,前生接触的不多,只知道老夫人调教出来的侍女都极其看重规矩。
就着这点,她看了看松酒和春茶,示意二人别说话。
奴婢此番受命于老夫人,来别院视察除夕祈福的事宜,惊扰了大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姑姑这是哪里的话,我自幼养在此处,对祈福之事耳濡目染,心里很敬重礼法。林效的场面话说得不像场面话,她把装了白水的碗推到对面,面露担忧,许久未曾见到祖母,姑姑可否告知我祖母的近况?
苍禾上下打量她,想确认她这番孝心究竟是有意试探还是一个孙女真的在挂念祖母。
老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毕竟年岁大了,总有病痛,府中请过不少大夫却都没什么起色。苍禾见她不加掩饰,觉得赤诚之心难能可贵,话不知不觉便多了,老爷敬重老夫人,还曾私下求国医上门诊断,不过终被拒绝。
国医?
林效眉心一跳,对那位十几年不曾相见的父亲又多了一层了解。
国医季途笙是个不修边幅的闲散人,就是傅祁也没能拉拢成功。
她前生没跟季途笙说上过什么话,但也清楚国医之所以为国医,就是因为他多数时候都为皇家做事,或由皇帝指派到某位大臣府中,方才名正言顺。
在将军府炙手可热招人眼球的情况下还私下去请国医,这是火上浇油,怕皇家不知道吗?
不,皇帝肯定已经知道了。
林效面色沉了些,苍禾有些不解:大姑娘莫非在担忧老夫人?
女孩抬眼,顺势乖巧点头:我跟在娘亲身边学了点皮毛,不算有多精湛,但在相生相克之法上还能看个一二,若有机会,实该当面为祖母解愁。
苍禾对她这态度相当满意,想起府里的三姑娘,忽然觉得嫡女和嫡长女的确是不同的。
三姑娘是京城第一美人,是老爷和现夫人的掌上明珠,虽说有温婉才女的名声,可老夫人反而觉得三姑娘的脾性有些骄纵过头。
长幼有序,今日一见大姑娘,显然懂事多了。
张艳眼见走势不对,被这通操作弄傻了。
她的本意是想在苍禾面前好好抹黑林效,把大姑娘乖张浅薄的名头落实,这样也算完成夫人的意愿。
到时候府上接大姑娘回京参加选秀,送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怎么几句话下来,苍禾的态度越来越柔和了呢?
春茶暗暗和松酒对上眼,彼此心中均是捏一把冷汗。
她们陪姑娘长大,从未见自家这位主子主动争取过什么,甚至眼下这种你来我往的场面对从前的姑娘来说都是要命的。
姑娘是变了,好像从醒来之后去当铺起,之前那种怯懦的眼神再没出现过。
苍禾起身,表示自己得去看看僧侣们准备得如何,林效把自己昨晚写好的药膳方子递去。
我不便留姑姑,这方子是按补气固元的一些古方写的,请替我交给祖母,做孙女的无法陪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孝,实在愧疚。
大姑娘心善,奴婢一定向老夫人转达。苍禾拿好药方,在张艳的恭维下往宗祠方向走去。
林效重新坐下,看着桌上没喝过的白水,眉目未动。
第一步,成了。
黄昏将要过去,夜幕铺天盖地袭来,温度冻得人直缩骨头。
不久,除夕的气氛在新岁第一场雪中达到高潮。
婢女来请,春茶和松酒跟在林效身后,三人到别院门前去看炮仗和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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