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站在门槛外,被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一种犯事之后,被自家便宜老爹拿着扫帚,堵在门口的即视感。
但该要面对的总归是躲不过去的,无非是个早晚而已。
他掏出怀里的早就准备好的诗集,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内,坐在老人身前,将诗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边,双手捧起一杯热茶,送入口中。
我还不是先生的学生,不存在迟到这个说法。
程念不卑不亢地看着老人,将手中的清茶一饮入嘴中,细细品味一番,待到由苦回甘才饮入腹中。
唇齿余香。
男孩毫不客气的拿起茶壶,再续了一杯,如贪得无厌的茶中老饕,细细观察着泡开的茶叶,见到叶口豁细圆直,茶色清亮,蓦然惊觉
莓茶毛尖?
程念心中一喜,拿起茶壶,一杯接一杯,直到四杯下肚子,才抬起头,鼓着腮帮子含着茶,望向桌对面的老人。
老人的脸色铁青,显然是不满意男孩的无礼。
抱歉,早上出门太急,没吃早饭,只好喝点茶水充饥了。程念讪讪而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听到男孩的解释,老人脸色这才稍稍好转几分,村子里生活有多拮据,没多少人比他更清楚,从他在这开始教书算起,除了一个多年前毕业的秀才,如今尚在城里谋生,其余的都中途辍学了。
归根结底就一个字,穷,上不起学。
早上没饭吃不奇怪。
有饭吃,才奇怪。
老人看着眼前的男孩,身前茶碗自始至终都没动过,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今日拜访,光天化日,不当贼了?
程念当即放下刚要端到嘴边的茶碗,开始装傻充愣,先生何出此言?
老人冷笑一声,显然是不吃这套,继续开口:我问你,不问自取,算不算贼?
算!
程念义正辞严地点头,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好像做贼的不是他自己。
只是似乎忘了,自己带来的那本连封面都没有的诗集,其纸张材质,在这个村子里,只有眼前这个正主拥有。
老人似乎也不是个客气的主,恼火地瞥了眼前这装腔作势的贼,伸出手将桌面的诗集拿起,当着男孩的面就翻阅起来,头也不抬,开口问道:明知是贼,为何还偷。
没钱。
没钱就可以偷了吗。
不可以。
那你为何还偷?
没钱!
老人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男孩,是个会东掰西扯的主。
他理清思路,不再顺着面前这个诡辩者制造的逻辑循环深入下去,开口问道:所以,你明知就算没钱而去偷是错的,却还是不可为而为之,理由是什么。
老人话止于此,便不再开口,只是埋头看书。
他愿意给他足够的时间想,哪怕眼前这个男孩是编,是骗,他也想听听男孩的理由。
男孩面对着老人,仿佛在面对自己的恶,事到如今,身前的这个老人想要把自己的笔记要回去,是不可能了,大不了,借着这具身体的方便之处,一哭二闹三上吊,撒丫子跑回家,双膝跪地,抱着长辈痛哭流涕来上一句,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身体里有个能吞噬记忆的鬼。
说出去谁会信。
到时候,面前这位先生不把自己当精神病人,我程某人都算他心理承受能力强。
况且,自己偷也不算是白偷。
每次偷完之后,总还会抽出一张纸,附赠一首诗留下。
而就事论事,那些留下的诗篇,其价值只比那些丢失的纸张,只高不低。
老人神色平静,见男孩默不作声,便换了个话题,怎么?不肯说?那你过来做什么。
程念尴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