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烟云楼,华灯初上。
这是陇西三州最为出名的妓院,云集无数艺美双绝的汉胡两地娼妓,陇西民风强悍,甘州作为陇西首府,民粹尤为突出,烟云楼与江南情调的温柔乡不同,经营风格也更为包容开放,客人里,既有往来中境与西域通商的走马商人,也有不少刀口舔血杀人越货的江湖浪客,至于像是在陇西之地流连的文人墨客,抑或是陇西当地门阀或是官场的达官贵人,这两类人在云烟楼内,同样不乏。
烟云楼内,天字号上房,楼内的头牌紫云女施主,刚刚与恩客结束云雨一番,脸上浅浅媚笑不断,眉目间蕴着淡淡春意,在铜镜面前,娇媚的紫云仔细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发髻,补着粉妆以保姿容。
那名恩客,年近中年,一身健壮肌肉凸显的线条感甚是阳刚,肌肤之上刻画着累累伤疤,那是经年日久在腥风血雨中浸泡着的练家子独具的勇武气质,他端
坐在紫云身后的罗床之上,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贴身衣衫,神色间虽有些疲惫,但隐含着满足与欣喜的意味。
紫云端着一根金钗,在浓密的发髻之上揣摩了许久,也没找到一处合适的切入口,正在发愁,恩客却一把抢过了那根钗子,在紫云的髻上某处他认为最是美妙的位置,用着柔劲插入髻内。
紫云瞧着找到合适位置的金钗,恰好为自己的俏丽面容增添一丝华贵,当即抿嘴一笑,细声道:还是上官官人了解奴家,这钗子的位置,可是分毫不差。
恩客自铜镜内端详着紫云的娇容,也是满意一笑,然后低头束紧腰带,完成了衣服穿戴的最后一步,接着,他的神情中开始透着一丝遗憾,轻轻叹了口气,道:云儿,日后很长时间内,我能来看你的时日,只怕会越来越少。
紫云补着眉色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春色逐渐落寞,她转头看着恩客,略显幽怨道:是因为令狐家三房的那个聋子?
恩客瞄了紫云一眼,眼中透着淡淡不满,但仍尽着耐心解释道:现下是多事之秋,令狐真莫名其妙就没了,门阀之中,数房为了宗首之位争得是你死我活,按目前局势,三房胜出的机会最大,我得趁着这个机会下一把注,不定他日便能飞黄腾达。
紫云将手中眉黛一把摔在了妆台上,故作嗔怒道:所以,你就要娶了三房令狐闻那个又聋又胖的丑女儿,你要攀着这层关系,当你的乘龙驸马爷?
恩客撇了撇嘴,也开始显露怒意道:那聋子待字闺中多年,无人问津,但对我而言,她就是个机会,我本寒族,能鱼跃龙门的机会本就稀有,趁此乱局,在这个世道,大丈夫还能有一展身手的可能,焉能放过?
紫云听着,不言不语,眉角间渗出淡淡泪迹。
上官宁风,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静默良久,女子发声。
上官宁风看懂了紫云的悲戚,凑近了她的身子,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揉着,柔声安慰道:我知道,那令狐闻膝下无子只有一女,等他日我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和我又何愁没有明天?
紫云并未回应,泪水已然顺着美妙的脸部弧线滑落。
好了,天色不早,我得撤了。你好生照顾自己,我抽出时间便来看你。上官宁风见女子似是还想不依不饶,心中觉得一阵腻烦,便抛下一句话后,将那身连着头盖的黑袍披上了身,笼罩着头颅,推开房间的侧门飘然离去。
紫云看着上官宁风离去的背影,泪眼婆娑间,一股狠绝的恨意,渐渐升起。
蒋勇紧握手中马缰,有节奏地驱使着座下马车,趁着夜色朦胧,在甘州城外的云杉林内快速通行。
车厢之内,正是从烟云楼中刚刚离开的上官宁风,他屈膝盘坐在车厢之中,双手轻拢横在了膝上,眼睛闭合,看似休憩,但内心依然还在盘算着,当下令狐门阀之中发生的争斗种种,他仍试图在这样的纷繁乱局之内,为自己思索,谋求最适宜的一步落棋之处,
蒋勇是上官宁风的亲信属下,二人一同供职令狐门阀,是乌甲侍卫中的上下级,每次上官宁风前往烟云楼与紫云幽会,都是秘密潜行,选择的路线是最为幽秘的云杉暗道,选择的马夫也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下属,他迷恋着紫云的姿容与胴体,但并不想这烟尘女子的身份成为自己宏图绸缪的障碍,因此,这是他的秘密,所有行动,也必须得秘密进行。
如以往无数个秘密行进的黑夜一般,此刻的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