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琢磨着,从黑虎在银胡子林的营地去赫赫那苏,如果要步行的话,往南到赫赫那苏至少得三天时间,中间路过金花城,就投宿一晚。第二天再往南走,差不多能到得了赫赫那苏。
自打他跟了黑虎以后,每隔半年师徒两个会去一趟金花城。那些来找黑虎行法事的人,有的时候就只能拿来一两张皮子,或者几大块干巴肉。这些吃不完用不完的,他们师徒俩会拿到金花城卖掉换点盐巴茶叶铁器之类的东西。
金花城基本是明山国最边远的边镇了。过了金花城再往北几十里就是银胡子林,过了上百里长的银胡子林,就是白石海子。而白石海子无边无际,没有人知道过了白石海子还有什么。
一个脸色白净瘦瘦高高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布衣,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略微有点一瘸一拐地拄着一支长棍子走在金花城的街道上。时近中元节,金花城的街市上热闹得很,家家户户买红烛买纸钱,有钱人家还买了果品三牲准备着。少年拄着杖,穿过卖山货野味南北杂货的东市街,来到一家没有招牌,只有一个写着酒的幡子的饭馆门口,那饭馆店面不大,后院倒挺宽敞,所以店里多是一些赶大车的马夫镖师,把大车赶到里面停着,吃饭住店。除此之外,就是进城卖皮子卖山货顺便住上一夜的猎户。这里面的人来来往往,熟脸不多,大多是过客,所以鱼龙混杂,倒是什么人都有。就算是发生了点儿什么打打杀杀之类的事情,也不会有人记得。
白马和黑虎往常进金花城,都扮成猎户模样在这家店里投宿。把皮子卖掉换了杂货之后,黑虎和白马还会在店里好好吃一顿,这家的酱肉是金花城出了名的。只是有一条,千万别让人知道他们是萨满,如果知道了,就会有人忌讳,到时候就不知道还能不能住在这儿了。
萨满在这时节,并不是什么光鲜的行当。说白了,在明山国,这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旁门左道。萨满的神,是古天神和古地神,是掌管死人的黑虎神和活物的白马神,还有掌管铁匠的火神掌管万物生灵的水神和太阳神等等。萨满不给这些神塑泥像,当然也就没有庙堂庙祝,萨满行事时又不烧纸钱,不点红烛,有时候又要杀鸡宰羊,还时不时地昏死过去,几天几夜不醒来。这些事情外人是看不懂的,所以凡是消灾降福发丧出殡之类的事情,他们更愿意请个和尚道士来做场法事,热热闹闹烧香拜佛,比较体面。
话虽然这么说,倘若村子里或者城镇上有了医馆治不好的怪病,枉死了人或是出了什么奇异的事,倒都还是去找萨满。人们都知道,这个时候找国教的庙祝是没有用的。萨满在这阴森诡谲的世界走得多了,难免被人当作晦气的扫把星。
时至傍晚,店里人倒也还不算很多,饭店的跑堂正张罗着,一搭眼见白马一个人进来了,赶忙招呼:南兄弟,好久不见你家老爷子啦!
我们家老爷子过身啦。白马看见熟悉的跑堂,也算是个熟人了,不禁两眼含泪,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出来给亲戚报丧嘛。
哟,老爷子那身子不是好着呢吗?怎么就没啦?唉,怪可惜的。跑堂嘴上说着,手里可没停,酒和酱肉还没等白马叫,已经端上来了。
我们这猎户人家,也是脑袋拴在裤腰上的活计啊。老爷子半夜起来解手,遇见野猪啦。白马伸出手摸了摸跑堂端上来的酒壶,心里想着黑虎平时是最爱喝酒了,自己倒是从未沾过这好东西,黑虎对这杯中物一直都是独吞。现在黑虎没了,他突然想尝尝这师父最爱的好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松树林子里,一条褐色的土球子蝮蛇顺着白马的裤管子蜿蜒而上,凉丝丝的像倒流的水。白马只觉得浑身僵直,竟动弹不得。那蝮蛇缓缓张开嘴,猛地一窜,一口咬在白马的大腿上。白马身子一绷,像是突然拉开的弓身,开口大叫却一声也没发出来。
白马猛然惊醒了。
黑虎偏爱的这好东西,没想到他还真应付不来。时正近中元节,外面一轮将圆未圆的盈凸月从半开着的窗子外照进来,微风徐徐吹到白马敞开的胸口上,吹散了些许闷沉的酒气。
白马望着这月亮想起,两年前的中元节,就是在这金花城里的一户人家遭了难,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的邪魔。
两年前,金花城里有一个左姓的大户人家,有权有势,这城里有一半的铺子都是他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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