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不也和琅玡王氏衍生出诸多重名之人么?譬如同称王衡,前者以骄矜而致身败名裂,后者则以忠直而得功成名遂。他王芝庭能给人取名四九,就不许别人与他有意通之处么?没准这世上还有被唤作三九二九的人呢!
他正在脑海中遐思着,不料船夫突然闯进来,一脸慌张地说道:奇怪,今夜埠上来了好多官兵,正在将泊岸的船只逐个查验呢,貌似要抓人。
这个老伯闯荡江湖惯了,抛锚放绳时见到这么大的阵仗,一下子就着想到伤客王芝庭的古怪之处,推断这些人八成是来逮他的,因而赶紧进来示意。再观量他得晓后的反应,更加笃定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徐妙戈也感知到王芝庭的紧张,一看他登时作势要去舱后,忍不住拉住他的袖角,直接劝道:你身上本就有伤,岂能越江而逃?不要命了么?何况这些人有备而来,怎知他们在江底没有谋算?
老伯急道:那姑娘你快想个周全的法子啊!老朽身家清白,可不想牵扯上什么官司啊!
徐妙戈眼珠子一转,就指着老伯道:快脱
了衣服!
老伯愣在原地,阿妩也摸不着头脑,独王芝庭速会其意,随即动手把自己的腰带解了。徐妙戈闭上眼睛道:你们互换衣裳,由他去扮作艄公,老伯你便跟着我们走,我自会安顿好你,明日一早,你撑船出发也不迟。
王芝庭很快把自己装扮妥当,幸好这老伯身形高挑,两人互换的衣物都很贴身,不致过紧或过松。徐妙戈缓缓睁眼,却还是摇了摇头。她翻开包袱,取出自己的妆奁,示意王芝庭蹲下,然后就要去取他脸上的面具,王芝庭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的心都似乱了半拍。徐妙戈强自定神,道:你戴着面具,只会徒增怀疑。王芝庭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舱外的火把光亮越来越明,也意味着那些官兵正在逼近。阿妩端着蜡烛,急得嚷道:公子让我家姑娘看一眼又何妨?我家姑娘又不用娶你。况且,我家姑娘做易容之事可谓轻车熟路,她从前常带我扮作管家婆子偷溜出去看观音会的!
王芝庭闻言略有所动,抓手的力度松了不少。徐妙戈趁机凝视着他乌黑深邃的眼眸,字字恳切地说道:吾心已许之,绝不背吾心。
那一刻,王芝庭才懂得什么叫心荡神迷,骇魂悲魄。跟着,他亲自摘下了面具,徐妙戈的眼睫也没来由地颤了起来。她忽然想起阿母对她说过的话,舟女的《越人歌》其实是一首诀别歌,因为她第一眼见到王子就深知他们之间横亘了一座名曰门第的大山,终其一生也无法逾越,所以始即是终,心中不喜便多过有喜。
徐妙戈在他白玉般的鼻梁上浅浅画上伤疤,又往他的剑眉凤目旁添上不少皱纹,最后拿出铅粉涂抹在他如云的青丝上,任谁暗中乍一看去,都会觉得王芝庭头上白纷纷一片,当是位老翁。
时辰有限,徐妙戈匆匆将他妆扮完毕,就让阿妩带好东西预备下船,王芝庭自然先学着船夫的样子去船头持桨候着。
很快,几个带着佩剑的卫士便登上了船头仔细盘问起来。王芝庭并不答话,只假装佝偻着背,咳个不停。卫士疑其有疾,随意拨弄了他几下,便大步进舱来搜寻。
徐妙戈佯装大怒,站着斥骂道:好个无礼之徒!回头我一定要禀明阿父,定要他重重地惩治你们!
这几个卫士闻言都是一愣,其中一个头目直接问道:敢问姑娘的阿父是何许人也?徐妙戈正色道:我阿父乃歙州新任县丞徐德修,我阿母乃是范阳卢氏女。其实,徐德修的夫人卢盈虽然祖上和范阳卢氏确实一脉同源,但年代久远,时局动荡导致迁徙频仍,旁宗又再蘖旁宗,关系早就变成八竿子打不着了。徐妙戈不得已,才有意无意地狐假虎威。
果不其然,卫兵们都后退几步,接着拱手道:吾等皆奉命缉拿要犯,多有冒犯,还望女公子见谅!话虽如此说,眼珠子却还朝徐妙戈身后的两人瞥去。
徐妙戈抚了抚鬓角,故作叹道:阿父也真是的,我说马车颠簸,求他与我一同行水路而来,岂知他不肯,说什么山中风光无限好,还只派了一个年老昏聩的老仆和一个呆头呆脑的丫头服侍我,阿父果然不如从前般疼我了!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哽咽,作势欲哭。
阿妩机灵,赶紧搀扶住她,也气愤道:是啊,家主偏疼三小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二小姐何必着恼。但没想到今日连这些底下人也赶着来欺负我们了!然后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