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自己身上流淌着朱家最纯正的血,觉得自己才是大明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他只是跑累了,躲烦了,所以不愿意再躲了,又下不去手,打算让人给自己一个体面的了结。
——但我有什么错呢?
万方有罪,罪在李景隆,与朕无关。
别看朱允炆现在一副颓废僧人模样,别看他好像勘破了生死关,别看他跟个与世无争的可爱肥宅一样,但从心底里,朱允炆压根就不觉得自己错了。
可姜星火只问了一个问题。
“我叫你现在撞树去死,你去吗?”
朱允炆愕然,苦笑道:“若是拿着刀逼我,恐怕我也不得不去了。”
“那便是了。”
姜星火神色平静:“建文元年七月,你祭告太庙,削燕王宗室属籍,废为庶人,决意兴兵伐燕,在真定设置平燕布政司,以暴昭为布政使,真定之战,选长兴侯耿炳文为大将军,武定侯郭英为副,驸马都尉李坚为左副将军,都督宁忠为右副将军,骠骑将军顾成为左军都督,率军十三万伐燕。”
“请问——耿炳文、郭英、顾成等人皆洪武朝百战名将,战功彪炳,暴昭更是勇于任事的国之干臣,足兵足食任劳任怨,这选择是别人拿刀逼着你做的吗?”
朱允炆张口结舌。
这套开战时候的配置,自然是当时的最优解了,最能做事的文臣武将一起上阵,怎么可能是别人拿刀逼着他做的呢?
可显然耿炳文、郭英、顾成这些洪武名将的兵败,是赖不到李景隆头上的,因为李景隆当时还在家坐着呢。
这也是朱允炆看似自洽实则到处漏风的逻辑中,最明显的疏漏。
然而姜星火的质问却并未停下来。
“建文二年九月初十,你以历城侯盛庸为平燕将军,平安、吴杰诸将为副,同时以铁铉为兵部尚书、山东布政使,组建德州大营;以暴昭为刑部尚书、平燕布政使,重组真定大营;以四川都指挥同知徐凯(与白沟河阵亡的悍将瞿能号称‘西川双壁’)带领松潘精骑为主的部队前往沧州筑城,尝试建立沧州大营.更换了这些将领,建立三座大营困死燕军,这些选择是别人拿刀逼着你做的吗?”
“还是说,中了反间计,将辽东守将吴高被削爵贬黜,换了新的辽东守将,消除了燕军东北方向的后顾之忧,是别人拿刀逼着你做的?”
“亦或者说,以宁远侯何福为灵璧决战的指挥官,命真定、德州大营倾巢而出,救援徐、沛补给线,是别人拿刀逼着你做的?”
朱允炆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努着嘴唇,手上捏着的《明报》已经开始哆嗦了。
他连文臣不知兵的理由都说不出口,因为不管是用耿炳文、郭英、顾成,还是建立真定、德州、沧州三座大营,虽然是在齐泰黄子澄的建议下做出来的,但这都是最正确也是最合理的决策,换谁来决策,看看手里的这些牌,这都是最优解的打法,只不过正确、合理的决策,不一定能带来胜利罢了。
至于灵璧决战,这个几乎不怎么在历史里被人提及,却实际上决定了大明皇位最终归属的惨烈战略决战,说起来复杂一点。
建文三年十二月初二,燕军决定绕开德州、真定两座大营的钳制,从中间南下,奔袭守卫薄弱的南军总补给线徐州大营。
建文四年正月十二日,燕军在馆陶渡过黄河;正月十四日,燕军攻陷东阿;正月十五日,陷东平;正月十七日,陷汶上;正月二十七日,陷沛县;正月三十日,朱高煦率领燕军前锋抵达徐州。
徐州大营囤积了从南方转运来的所有物资,是向前输送到德州和真定两座大营的总补给线,也是南军的大动脉,一旦大动脉被威胁,那么在河北真定和山东德州囤驻的南军将会失去补给.而当时河北和山东都已经打的十室九空了,那里的南军根本没有就地补给的能力,失去补给就意味着只能等着不战自溃。
建文朝廷没办法,商议后朱允炆一方面让梅殷任总兵官,镇守淮安,在徐州后方设置第二道防线,另一方面命令在德州和真定两座大营里的南军主力回援。
不回援是不行的,因为相比于前线南军的窘迫,黄淮这里的资源却足够,燕军方面完全可以靠着攻破那些没有什么防御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