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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梦江南
对他的建议的斥责。但他并不介意,只是认为事到如今,李邦华只知经而不知权。他坚信只有皇上赶快迁到南京,才不至于亡国,中原的恢复才有指望。崇祯见李明睿沉思不语,并不催促回答。他自己又将李邦华关于送太子往南京去的几句话看了一遍,说道:



“李邦华主张速送太子往南京,你看他疏中说:‘东南旷远,贼氛渐延齐鲁,南北声息中断,殚虑东南涣散,收拾无人,而神京孤注,变起不测。臣窥见太子仁敏英武,正宜莅视江南,躬亲戎事,请即仿仁庙故事,抚军陪都。即日临遣,亲简亲信大臣,忠诚智勇者,扈从辅导,特许便宜行事,勿从中制。太子一到南京,必能振国威,通声援,安祖陵,巩固江淮。此宗社安危所系,万不能顷刻缓者。’邦华的这几句话,卿以为如何?”



李明睿回答说:“太子年少,值此天下扰攘之时,遇事禀命而行则不威,专命而行则不孝。以臣愚见,不如皇上亲行!”



崇祯注目看了李明睿一眼。当李明睿以为触了圣怒,正在暗中准备受责备时,崇祯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他原来对李邦华的建议已经动心,想着如果东宫到了南京,号召江南义士,北向豫鲁,就可以牵制“流贼”,使“流贼”不能全力围困京师。但李明睿的话像一瓢冷水将他的希望浇灭了。他想着太子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懂什么治国安邦?多年来朝廷上门户纷争,使他一筹莫展,致有今日之祸。太子纵然能够平安到了南京,也只能被玩弄于奸臣宦寺之手,决无好的结果。想了片刻,还是觉得他自己往南京去,才能救今日之危。然而困难如此之多,让他不能立刻决定,于是在片刻沉默之后,抬起头来说:



“卿先下去,待朕再仔细想想。”



自从崇祯召对李明睿和首辅陈演之后,关于皇上是否亲往南京或护送太子往南京去的事已经不再能保守秘密。朝廷上继续有人上疏,或者劝皇上亲行,或者赞成太子南行。李邦华又上一疏,除建议送太子往南京去外,又建议将永王、定王分封浙江和江西,以为南京羽翼。朝臣中还有人建议将太子送往天津抚军。也有人弹劾李明睿,认为劝皇上南迁是犯了可斩之罪。崇祯心中很希望逃往南京,借江南的财富和兵源振作一番,收拾中原和北方的糜烂之局。于是他在正月初八日上午,召见一部分文臣开御前商议。



崇祯经常或单独或成群地召见臣工,地点多在平台、文华殿、乾清宫的便殿即宏德殿,或乾清宫的东西暖阁,偶尔也在武英殿。但今天却是在乾清宫的正殿。虽然他未必有特别用意,但是不能不使参加召对的群臣有一种特别严重的感觉。



崇祯坐在正中、离地面大约有三尺高的宝座上,群臣分批向他叩头之后,分左右两班肃立无声,大家心中七上八下,等候问话。崇祯向群臣扫了一眼,神情忧虑地说道:



“近接山西塘报,‘流贼’数十万已经过了黄河,声言东犯京师。太原空虚,晋王与山西巡抚蔡茂德连续告急。山西为北京的右臂,太原尤为重要,朕不得已只得命宣府巡抚卫景瑗火速抽调三千精兵,星夜增援太原。万一太原不能固守,敌人或出固关,或走大同、阳和东来,畿辅不堪设想。近日朝臣们议论纷纷,或建议护送太子抚军南京,或建议朕御驾亲征,莫衷一是。今日召见卿等,请卿等忠诚为国,代朕一决。”说到这里,他从御案上拿起李邦华的一封奏疏,打开来念道:“‘辅臣知而未敢言,其试问之。’”随即向左侧望着首辅陈演问道:“此话所指何事?辅臣们何以知而不言?”



陈演出班奏道:“近日贼势嚣张,群臣中或劝皇上亲征,或劝命太子抚军南京。辅臣们也都知道此事重大,然而尚未得出成议,不敢上奏。至于左中允李明睿疏中的建议,少詹事项煜也有此意。”



崇祯瞟了项煜一眼。想起有一次在经筵讲书时候,项煜曾委婉地流露出希望他往南京去的意思。他几次看阁臣们有何动静。当时在场的阁臣以次辅魏藻德地位最高,却始终一言不发。崇祯的心中很生气,但不好在经筵上发脾气。平时在经筵上他总是神态庄重,做出尊师重道的模样。现在他却心烦意乱,有时忍不住耸动身子,有时忍不住猛然将腿一伸,有时甚至顿足,或者仰起头来叹气。参与经筵的一群大臣十分惶恐,不知如何是好。侍立在离御座大约一丈远的王德化看见皇上的心情太坏,恭敬地走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皇爷昨夜又是通宵未眠,今日御体困倦,不宜久坐,请回宫歇息吧。”崇祯微微点头,站起来说:“今日经筵停止,下次再讲。”随即回乾清宫了。如今回想起这件事,仍然使他的心中不快。但是他没有看陈演和魏藻德几位辅臣,眼睛却向着李邦华,问道:



“卿还有什么话说?”



李邦华对此事的态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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