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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洪水滔滔
又把汴梁城围起来了。外边人心惶惶,大街上谣言更多。我特地赶快回来,给你们报个信儿。”



张德厚说:“我正想出去打听消息,恰好你回来了,回来得正是时候。好,一起到上房坐坐。”



霍婆子虽是房客,却同张家相处得像一家人一样。大家都喜欢霍婆子,因为她为人耿直,心地善良,自己尽管很穷,遇到邻居有困难,总要想办法帮一把忙;常常,她宁肯自己受苦,也要把东西借给别人。在开封这个大城市里,做卖婆并不容易,尤其像她这样打年轻时就守寡,十几年来出东家,走西家,天天这里跑跑,那里串串,多亏自己立得正,行得端,所以街坊邻居没有任何人拨弹她一个字儿。纵然是爱说闲话的人,也从不说她一句闲话。尽管如今她只剩一个人过生活,可是多少人都把她当做婶娘一样看待。街坊上人们看见她,都亲亲热热地叫她“霍大娘”、“霍大婶”。这会儿她一到上房,秀才的妹妹德秀赶快给她端了一把椅子,又给她倒了一杯茶。霍婆子坐了下去,一家人都围着她问长问短。张德厚也脱了长衫和方巾,坐在她的对面。霍婆子就把外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据她听说,昨天一整天,李自成的人马都在追杀官军。官军经不起李自成的猛攻,全都溃逃了,逃不走的有的被杀死,有的被活捉。昨天黄昏以后,有一个姓杨的将官,只身从南门系上城,见了抚台大人,这才知道官军是五更以后就兵败逃走的。左良玉往西南,督师和总督往东南,跑得一片混乱。李自成的人马乘机追杀,使督师和总督都只能各自逃命,谁也不能顾谁。张德厚问道:



“前几天不是丁督师派了几名将士来,由南门系上城,说是已经把流贼包围起来,不日就要消灭,不叫城里出兵的么?”



“唉呀,你这个秀才先生,读书读愚了。那是中了李闯王用的计策!李自成命他的手下人扮成官军模样,来稳住城内,不叫出兵,好让他们全力收拾朱仙镇的官军。”



一听这话,张德厚全家人的心里都猛然一凉。在片刻中,大家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霍婆子自己是孤老婆子,生死都置之度外,可是她望着张德厚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不免为他们一家担忧,她不觉叹了口气,又说道:



“听说昨天夜里,抚台大人派他的公子出城,奔往京城求救,请皇上和周阁老火速再发来一支大军救开封;周王殿下也派了人一起往北京去。可是大家都说,朝廷这次集结二十万人马,很不容易,一家伙在朱仙镇被打散,再想集结大军,真是望梅止渴呀。如今城里谣言很多,官府出了布告,严禁谣言,街上有些人不小心说了闲话,都被锁拿走了。”



大家又问了些情况,有的霍婆子知道,有的不知道。总的看来,情况十分不妙,李闯王这次再围开封,不攻破开封决不罢休,至少也要围得开封粮草断绝,自己投降。



刚才张德厚在听了香兰带回的消息后,还希望那消息不太确切,或是香兰听错了。现在听了霍婆子的话,他完全绝望了,脸色苍白,不住摇头叹气。霍婆子又说道:



“秀才,你学也不能再教了。我看你得多多想办法,尽量存点粮食,不能光等着一家人饿死啊。”



张德厚听了更加忧愁。家里并没有多的银钱,往哪里去买粮食?



霍婆子也叹了口气,说:“在劫!在劫!鹁鸽市我认识一个李大嫂,她的娘家住在鹁鸽市,是回城来走亲戚的。她听见我说开封又被围,便赶紧收拾出城,谁知城门已经闭了。她向我哭着说,没想到回来看看爹妈,多住了几天,竟出不去了,家里还有丈夫儿女,不能见面,怎么办?她说得我心里也很难过。可是像这样情况的,在开封城内不知有多少人!”



张德厚的母亲说:“唉!家家户户,在劫难逃!”



霍婆子又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个李大嫂,她娘家住的院子,原来宋献策也在那里住过。没想到宋矮子在江湖上混了半生,一旦时来运转,突然发迹。他前年冬天悄悄到了闯王那里,拜为军师,红得发紫。哼,如今他那些江湖上朋友,在人前骂他从了贼,在背后谁不羡慕他一朝得志,呼风唤雨!”



德厚的父亲叹息说:“往年他在相国寺开卦铺的时候,我也见过他,只觉得此人不俗,却没想到他竟会呼风唤雨。”



霍婆子笑着说:“大哥,我说的呼风唤雨是比方话。你说,如今宋献策可不是如同龙游大海,虎跃深山么?”



大家正在说话,忽然听见打门声。可是站在二门外的老黄狗和小狗只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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