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皱纹若斧凿刀削一般纵横深邃。这短短月余时间,林伯庸似乎苍老了许多。
“大伯,这段时间身子还好么。”林觉轻声问道。
“托你洪福,老夫还死不了,是不是教你们失望了。”林伯庸呵呵而笑。
林觉叹息一声道:“大伯,不要说这样的话,侄儿岂有如此恶毒之心?”
林伯庸冷笑道:“你们还不够狠毒么?你们那么做的时候难道不是要我的命?我林家出了伯年和你这样的人,当真是祖上积德啊。”
林觉皱眉道:“大伯,我承认我和二伯确实算计了你,但我们的初衷却绝不是想要大伯的命。大伯说这样的话,怕是激愤之语了。”
“激愤之语?柯儿刚刚死了,老夫悲痛成疾,你们趁着这时候算计老夫,难道却是对老夫的善意不成?任你巧舌如簧,怕也难以辩白吧。是非自有公论,世人迟早会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人。你们给老夫泼脏水,老夫是不在乎的。老夫行将就木,时日无多。倒是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们如此作为,将来怕是寸步难行。”林伯庸冷声喝道。
林觉轻声道:“大伯,既然你如此痛恨我们,为何不向外宣扬此事?反而闭门不出一言不发呢?我想,以大伯的人脉和声望,你若将事情说出去,怕是有很多人会帮着大伯声讨我们。二伯未必便能坐稳家主之位,而我则会被众人指责,声誉无存。大伯为何没有这么做呢?而且我还听说,大伯严禁长房两位兄长在外宣扬此事,让他们噤声不语,忍气吞声。大伯这么做又是为何呢?”
林伯庸愣了愣,沉声道:“家丑不可外扬,我林家事何必求助于外人?更不必弄得满城风雨。你们做的事会得到报应,冥冥天地自有神明之眼,倒也用不着我来多此一举。”
林觉微微点头道:“大伯倒真是心胸宽广之人,正常人必会睚眦而报,那也是人之常情吧。不过,我想原因不仅是如此,我对此倒有一番猜测。”
林伯庸冷笑道:“你心眼多,你爱猜便猜,老夫可没兴趣听。”
林觉拱手道:“大伯,你不听我也要说。大伯之所以不肯声张出去,我猜测的理由如下。其一,大伯是为了林家大局着想,不肯因为此事造成林家的混乱。大伯虽愤怒难过,但却并没有被这些事蒙蔽心目,您是为了顾全大局。”
林伯庸呵呵冷笑道:“老夫可不敢当,老夫不是被你们贬的体无完肤么?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老夫自私自利,暗中迫害你林觉,为长房谋利。为何你今日之言和那天的话不一样?这可真教人不懂了。”
林觉道:“当日是当日,今日是今日。当日情势所迫,为逼大伯让出家主之位不得不为之,其中也有话确实是捏造之言,对大伯声誉有所诋毁,侄儿深感愧疚不安。这件事侄儿自会给大伯一个交代。但今日侄儿却必须说真话,将心里的话告诉大伯知晓。在侄儿心目中,大伯还是顾全大局的,并没有做出过激举动。这一点林觉身为佩服。”
林伯庸冷笑不语。
林觉继续轻声道:“大伯之所以不愿声张的第二个原因,我猜是大伯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自身的错误了。所以大伯选择了闭门自省,也不许两位兄长闹事,其实……其实是有悔过之意。”
林伯庸呵呵大笑道:“悔过?该悔过的是你们,老夫有何需要悔过的?枉我对伯年推心置腹,对他全心全意的相助,结果他在我背后捅了一刀。而你,你所为之事附合你的身份么?你便没有为你的行为而羞愧么?世上当真有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老夫以前不信,但却在你身上看到了事实。不错,你是得逞了,可是你当真便可为此得意洋洋么?你走上了歧途了,你可明白?”
林觉沉声道:“大伯,你可以不承认自己错了,但我是这么想的。至于你的指责,我只想说,我和二叔也是被逼无奈。大公子的事情,林家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乃至家主主持林家事务的这数十年,我不能说家主毫无建树,但林家整体的趋势却越来越险恶。内外离心,人心思变。主家愈发骄横无礼,外房子弟处境贫苦。身为家主的您,没能团结林家上下一心一意,反而加剧了这种分裂。就是您最得意的所谓庭训之制,以家规家法强力约束的动作,初衷是好的,但却也毁在你自己手里。因为你内外不同因人而异,对嫡系子弟纵容宽松,对外房子弟却苛刻严厉,活生生毁了自己的威信。这些事难道您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么?”
林伯庸冷声道:“原来你今日还是来教训老夫的,林大管事,要不要老夫给你磕头谢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