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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姝发着狠的话,却像一拳头锤在棉花上一样,击打不起半点浪花。因而她心口的气出不来,就越发恼怒,此时便尖锐地叫道,“你闭嘴!”
姜姒伸出葱白似玉的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用最轻的话语去诛她的心。
“有你这样的女儿和姐姐,你那流放的父亲、做官女支的母亲和羞愤自缢的妹妹,便是死也不能瞑目了吧!”
长姝一双眸子顿时支离破碎,她又变成最开始那副灰败、绝望的样子,少顷又捶胸顿足痛哭起来,“父亲!母亲!长盈啊!啊!”
姜姒自顾自饮了茶,“殿下说,你到了地府之后,还是要做个好鬼,为你那可怜的父亲母亲积点阴德。”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长姝的身子猛然一震,片刻便流下泪来,终是闭上眼睛喃喃叹道,“许鹤仪,你当真无情啊!”
姜姒不再理会她,只平和劝道,“再看一眼吧,看一眼这东宫满院春风,梨花飘雪。看一眼这人间余霞成绮,杳霭流玉。”
“过了今夜,便再也看不到了。”
见姜姒看向院外,不知心里在想什么。长姝蓦地发起狠来,抄起白绫死力勒住她的脖颈,将她带翻到地上。长姝出身将门,即便此时落魄,力道亦不是姜姒可比。她咬牙切齿,满腔怨恨地诅咒道,“凭什么死的是我赵长姝!”
“即便我死,你也要先下去给我趟趟路!”
“便是到了黄泉,你亦要为我和长盈做牛做马!”
她已然疯了,姜姒被勒地喘不过气来,憋的脸色涨红。她一手死死拽住白绫,另一只手已摸出七星匕首,毫不迟疑地扎进长姝的心窝。
就像她曾毫不迟疑地杀死那黑奴、杀死那獐头鼠目的男人一般。在许之洐的调教下,绝境反杀,已成为她的本能。
长姝惨叫一声,手上的力道顿时松了下来。她惊愕地瞪大眼睛瞧着眼前仙姿佚貌的人,万万想不到就这样任她欺辱的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居然能手起刀落,将她一刀毙命。
“好......我便告诉你.....”她口中流着血,手捂着心口,吊着一口气咧嘴笑道,“顾念念......她才是......”
是什么?
还没说完话,人便闭了眼死了。
她原是喜欢梳高高的发髻,头上抹了桂花油,再插满金钗花钿。尤其喜爱一种金流苏,长长地垂下来搭在肩头,因而便专请匠人细细打造。在姜姒的印象里,她只穿绣满金线的红色华袍,颜色最浅的也不会浅于湘妃色。就是这样总把自己装扮的雍容华贵的女子,这时身上只着了透着殷红血的素色粗布袍子,一根布带子草草地束起她干枯的发髻。
她的嘴半张着,眼睛鼓起来,色若死灰。从她身上,再看不出一丝半点太子妃的样子。
门外周内官听到动静,也不过是稳稳坐在那里喝茶,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少顷,月浅灯深,已是戌时了。
姜姒走出门,心如止水。她轻抚了一下被勒红的脖颈,肃然道,“内官大人,人已畏罪去了。”
周内官笑道,“如此,老奴便回宫复命了。”
她看着几个内侍垂头拱袖进了门,将长姝的尸首草草用席子卷了,手脚利落地抬了出去。
长姝灰白的脸渐渐失了人色,她的发髻垂落下来,像一块破布被远远地拖走。
周内官临走前,回过头来笑道,“姑娘点的茶,味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