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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有如此轻柔地洗过一个头,包括给儿子洗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轻。
添了两次热水,那双眼睛张开了,看着头顶上的人,皱巴巴的眼角往下一弯。
“念念……”
“我是秦空。”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那么叫你,感觉一叫我这一辈子就是一场空!”
秦空默然,轻轻地用柔软的干毛巾擦着他那稀少的头发。
余则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几根头发很快就擦干了,秦空把他放到枕头上,坐到床沿。
余则成抬起枯瘦的手抓住他放在床边的手,秦空没有抽回。
“念念,你十八年没叫爸爸了。”余则成浑浊的眼睛晶莹起来,“你叫我一声。”
秦空默然。
“那爸爸叫你一声,你答应?”余则成看着他,“念念?”
秦空没有答应,微微扭过了脸。
他不是不想答应,不是还有恨,只是无论爸爸还是念念,都恍如前世,跟现在的他都没有关系,他实在无法回应。
余则成看着他的侧脸,那攒了一会儿的泪珠,终于没有攒住,纷纷滚落。又攒在皱巴巴的脸上。
看着那沟壑里的泪,秦空才知道,什么叫老泪纵横。
拿起毛巾,轻轻替他擦拭。
温柔得像对一个陌生人。
余则成看着他,“念念,我把我的遗产都留给你了。”
“我不要。”
“我知道。”余则成眼泪又流下来,“你现在不缺我那点钱。但是我只有你一个孩子。”
秦空捏着毛巾,转过头。
另一只手还被余则成抓着,“爸爸对不起你们娘俩。”
秦空又替他拭泪,他还是温柔得像一个陌生人,仿佛他那些话都不是对他说的。
于是,那皱巴巴的脸上,怎么都擦不干。
小刘在门外说:“就在里面。”
门推开了,梁安歌牵着秦朗走进来。
余则成眼睛一亮,笑容浮现。
秦空也转过头,看着妻子牵着孩子走到床前。
看到一周没见的爸爸,秦朗高兴地扑到他怀里,“爸爸!”
秦空连忙起身,抱住他,摸摸他的头。
这声爸爸把他唤回今生!
不用回头,都感觉到床上羡慕高兴的眼神,秦空摸摸儿子的头,逃一般快步走到外面,看见妈妈望着他。
“你进去看他吗?”
秦芳云摇摇头。
秦空默然。现在进去再让他忏悔一遍自己的过错,也实在没有必要。
母子俩就站在外面。
佣人端上茶,两人也没有坐。
秦空干脆走到阳台上,透透气。死神的气息已经笼罩了这座房子,让人透不过气。
秦芳云也走到阳台,握着他的手。
母子俩看着眼前的浓雾。
“记得吗?”秦芳云说,“你以前说你考学要考外地,阳光灿烂的城市,你说江城的雨太多,雾太大,让人郁闷。”
秦空也微微笑了,“还是云州天气好!所以我们决定去云州啊!没选错。”
秦芳云笑着点点头。
又沉默下来。
卧房里,余则成看着站在床前冰雪可爱的小男孩,小男孩也正看着他,有点害怕地紧靠着妈妈,牵着妈妈的手。
余则成的目光缓缓从那小小的人儿身上移到梁安歌身上,“安歌,谢谢你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