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身细看了那片被星光淹没了的界域一阵, 又细细感应了一番他与心魔身之间的联络, 便抽出了心神,重新回归肉身。
至于玩闹一般地去试探心魔身的动作, 那是不会有的。
他们可都是净涪, 谁真的闭关了,谁只是简单地修行,绝瞒不过另外两个人去。又哪里用得着试探这样的拙劣手段?
净涪站在安置他的厢房里,左右观察过一遍, 索性就从随身的褡裢里将他惯用的物什取出, 摆放在周围。
这处厢房陈设看着简单,但很是干净。
是既没有尘埃,也没有其他人为布置的手段的那种干净。
将他惯用的物什按着他的习惯放置妥当之后,净涪便将那随身的褡裢塞入袖袋之中。
但忙活完这一通之后, 净涪却又低了头去, 看着自家身上披着的袈裟。
青蓧玉色的袈裟表面便即有着佛光流转,那流转的佛光之中,又有诸大士、诸佛陀身形浮现, 仔细聆听静观, 甚至还能听见神咒回环。
映在修士法眼里, 却是远超凡俗所见所感的神妙玄奥。
净涪盯着身上袈裟看了一阵, 竟是伸手解去袈裟上的系带,将这袈裟取下,仔细折叠妥当后,在这厢房中挑选了一处清净地界摆放了。
脱下袈裟之后, 净涪身上便只剩下了一身僧袍。
他稍稍活动得一回,便真正转身拉开了厢房的大门,跨步越过厢房的门槛,然后反过身来将门阖上。
屋内桌上隔着的心灯灯盏稳妥得很,但心灯的灯火却依旧散在外间,寻着那些已经消减了生机、孕育死气与黑暗的遗体烧去。
既然那位主人是邀请他来作客,他又答应了下来,那么不论主人家的底细如何,在主人家未曾失礼越线的情况下,他这个客人也该有客人的模样,才算是合宜。
这个院子也不大,净涪很快就在低矮的厨房里找到了张远山。
张远山正一个人在那里收拾菜蔬--大概因着净涪是个僧人,所以他手边摆放着的菜蔬种类就比较繁多,而肉食却是没有的。
净涪行到厨房门口时候,张远山就抬起头来了。
见得他,张远山手上不停,却是笑了起来,招呼道,“法师你出来了?你就别过来了,且先在外间坐坐吧,我这里很快就好了。”
他手上动作没有停下,甚至还加快了一点,但目光在净涪身上停了一停,却又赞道,“好儿郎!”
脱下了那青蓧玉色的袈裟之后,净涪身上就只穿了一套僧袍。但那灰色的僧袍虽甚是简朴简单,直缀的长袍却突显了净涪的身形与气度,至于那偏暗沉的灰色,则是映衬了净涪一身含而不露的光华。
净涪也不料会听到这样的一声赞叹,愣了一愣,才笑了起来。
还真是......十分稀罕的经历了啊。
张远山也笑了起来,但他却只是又一次来赶净涪,“法师在外间坐着等一等吧,这里忙乱得很呢。”
净涪到底合掌一礼,转身离开了厨房这一片地儿,在这院子内外转悠。
他在主屋的厅舍处发现过好几册被随意摆放的书典。
他没有去拿,只是在转过的时候,低头看了几眼。
这些书典有些是合上的,有些却是看了一半反扣在桌子上的,不论它们是如何放置的,净涪也只能看见封面。可即便如此,那封面上的文字也足够叫净涪惊心。
--他看不懂。
自从在陈叟的藏书楼里走过一遭,抄录过他一脉藏书楼中的无数藏本之后,净涪甚至能够断言,在这沉桑界天地里,少有他看不懂的文字、听不懂的语言。
可现在,就是这些被随意摆放的书典上的文字,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所学。
是这些文字太过于古老么?
净涪目光转过仍旧贴在僧袍袖角处的那道微风一眼,暗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