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尘上得前去,见王公眉头紧锁,似是被噩梦缠绕,想醒,却又醒不过来。
查探一番后,宋归尘一叹。
王夫人见状,问:“小姑娘也没法子吗?”
宋归尘道:“大人此病,药石无医。”
众人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又一次听到这样的噩耗,皆忍不住放声痛哭。
宋归尘凝重缓慢地开口:“王公之疾,天下罕有,此非体变之疾,而是体能之疾。”
“何谓体能之疾?”
“体能之疾者,人体没一器官均完好无变,然而每一器官之功能尽皆衰竭,人物病痛,身体却无力振作,日渐衰弱。此种疾病,乃元气耗尽之症状,医家无以诊断,非人力所能扭转......”
众人首次听闻此言,想到大人多年操劳,如今损耗过度,命在旦夕,众人人人眼睛湿润,都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子明,夫君——”王夫人泪如雨下,悲切伏在王公床边,“敢问姑娘,我夫何事,以至于此?”
“恕民女直言,王公凌霄耸壑,任相十八载,大雅全德。可叹用心太专,其为国事所迫,求治之心刻刻相催,大山在肩而不能卸,尤其天书封禅与大建玉清昭应宫之事,公不能强谏,违心奉天书行事,常有愧色,自觉愧对黎民,如此煎熬,虽铁石犹碎,何况人乎?”
昏睡之中,听到“天书封禅”、“玉清昭应宫”,两行清泪流下王公脸颊,众人见状,顿知宋归尘方才所言不假,众人皆偷偷拭泪。
王旭道:“我身为兄长亲弟,却不能为兄分忧,弟弟惭愧啊!二哥。”
此时,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他一头霜雪,眼角犹有泪痕,望着王旭:“方才,是谁在说玉清昭应宫?”
“二哥,是,是嫂嫂请来的大夫。”
王旭连忙让到一侧,让宋归尘向前来。
王公打量了宋归尘几眼:“想不到......知我心者,竟是个丫头.....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民女宋归尘。”
“宋,归尘。尘归尘,土归土,看来老夫,老夫尘缘之事已了,是时候走了......”
“二哥!”
“夫君。”
王旦看向失声痛哭的王旭:“方才昏睡之时,隐约听到官家来了圣旨,是为何事?”
“二哥,官家顾念二哥几十年功勋,特派周内侍前来,上次白金五千两。”
“你收下了?”
“弟收下了。”
“送,送回去。”
王旭知道自家兄长脾性,料到他会如此,便道:“兄长放心,弟这就叫人将赏赐送回宫去,雍儿,速将赏赐亲自宋回宫去。”
王雍乃王旦长子,闻言即刻去办了。
王旦长嘘一声:“生民膏血,安用许多?已恨多藏,况无用处?”
“弟弟记下了。”
王旦又道:“后代子孙,应当想着怎么独立,不要试图分沾祖上遗产。田地第宅,更是让后人陷入争夺财产的不义之中而已,旭要谨记。”
“旭记下了。”
“我家盛名清德,应致力于俭朴,保守门风,不许太奢侈,不要厚葬把黄金财宝放入棺柩中。”
王旭哽咽摇头,王夫人、王旦之子、女儿以及女婿皆以袖掩面,寝室内一片泣然。
王旦喘着粗气,交待床前的两个儿子:“我一生别无过失,只有不劝谏天书一事,是我的过错,无法赎回。我死后,为我削发,穿僧衣殓葬,依佛制火化。”
“爹!”
“二哥!”
闻言,众人嚎啕大哭,悲不能自已。
宋归尘别过头,悄悄拭去眼角泪水,只听王公费力地道:“尘归尘,土归土......你既知我心,可知老夫死后,后人会如何评价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