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翟老尚书已经等候多时了,正逢天气晴暖、春光和煦,便在内府湖畔的亭子里设了三张桌案。
老尚书翟为希坐在当中,左右两侧分别是归德郎将褚琅驰和翰林修撰谢敬彦。
皆为前程似锦的年轻后浪。
老大人特特拿出了珍藏的大红袍,命侍立在桌旁的茶童沏茶。
时盛京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官吏富贾,都以品茶养花挂画茗香为雅事,家中常侍有专人掌茶道之仪。
只见深褐色的茶汤徐徐旋落于瓷盏中,明亮醇厚的香气便在亭子下充溢开来。
翟为希捋了捋长须,摊开手道:“此乃我珍藏许久的宝贝,敬彦、琅驰,你二个品品看是如何?”
褚琅驰这一路上被谢三郎杀得仍晕头涨脑的,连束发都挠得有些凌乱了。
往常下棋输多赢少是常事,可谢敬彦有收有放,没见这么凌厉煞气。褚琅驰疑心他是否因女人而愠怒,可抬起头看看,却又玉质金相、凛若谪仙,看不出来变化。
此刻大口喝下两杯茶,郎将才感觉缓和了过来,叹道:“滋味甘醇,当是好茶!”
翟为希点头,又转向谢敬彦。盛安京第一公子,对茶香琴棋独具品鉴。
谢敬彦抖袖揩起玉白釉茶盏,修长净皙手指捏住盏底,在掌心中转了转。端看茶色鲜澈明亮,再在鼻翼前闻嗅,而后薄唇抿入茶汤三回味。
掀起眼帘道:“兰香悠长,甘气馥郁,入口清爽顺滑,香高而持久。若未猜错,应属百年母树大红袍,多谢老师好茶款待。”
翟为希高兴了,呵呵然地拍一拍膝盖:“可不是,你二位如今一个军中才干,蓄势待发;一个翰林院的笔杆子,御前掌修大红人。我老头儿要请一趟来并不容易,非得拿出点体面才行!”
话听得谢敬彦连忙致歉:“金秋八月夷国要来朝贡,圣上命重撰朝贡典章,这几日晚辈都在紧赶慢赶。怎敢忽视老师的邀请,却不知老师有何事务相商?”
翟为希年纪一大把了,不爱绕弯子,直言问说:“的确有一桩,眼看你马上就到选部调职了,心中可已有去向?”
谢敬彦稍默,沉声道:“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天下和静在民趋于正。我欲考去刑部体察历练,老师怎么看?”
整个三省六部中,唯属刑部职权最小,基本只限于平民及七品以下的官吏。且只可行刑,处罚权还在大理寺手里,真个叫吃力不讨好。
一旁的褚琅驰都意外了,以谢三郎衔华佩实的踔绝之能,竟选择去刑部吃苦差?
据传言,那是媳妇儿最难娶的光棍营,没有哪个女人喜欢搂着整天戾气弥漫的刑部官,多渗人呀。
刚被退亲的他莫非受刺激了?魏妆妹妹属实能耐也!
翟老尚书听完,想了想:“……说来有个不情之请,敬彦你莫不考虑礼部?”
老者收起刚才的和乐,面露出凝重来,又道:“礼部掌五礼仪制及学校贡举之法,于敬彦你亦当有发挥余地。我这礼部尚书当了有许多年,马上便要退下来了。按惯例,一般以侍郎接任,时下的礼部侍郎陶邴钧吃苦耐劳,勤恳敬业,是老朽一路看着做起来的。但因出身拘束,魄力胆略方面恐难独挡一面,须找个人在最初二年辅佐旁帮一下他。”
“我知这番话艰难开口,但能信服之人唯有敬彦你是了。自幼老朽便视你为云中龙凤,超群轶类,沉稳从容,不论是礼部或刑部,都并非你的长留之地。遂便想豁出这张薄脸,能否拜托你在礼部辅帮两年,而后便调职三省、入阁宰相,亦皆有助力。算是我的不情之请。”
旁边的褚琅驰默默地,捏起几颗精贵的西域绿仁果扔进嘴里——果然,翟老算盘的茶不是白喝的,东西也不白吃!
各衙各部,能爬到顶端位置上,就没一个不是人精。今日请自己来喝茶,怕也因为褚家是大鸿胪,鸿胪寺与礼部常有典庆礼仪相交道。
谢敬彦默然听罢,这位礼部侍郎陶邴钧他并未交道,总似平平无奇。但提起翟老尚书为陶侍郎开口,其中怕是因了一桩渊源。
却说翟为希年轻时,出来赶考高中,家中的未婚妻刘氏逃荒,未能得知他消息,以为他人已不在。翟为希高中后,一直感激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