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不知名的大山山坳里,坐落着一栋石头房子,透过简易的木格窗户,里面亮着一盏油灯。
窗户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熟料纸,依稀看到窗户后有个人影贴在墙边,一行人刚来到窗前,房里的灯突然灭了。
杜克走到门口,抬手轻轻敲了几下门。
屋内很静,没有人答应,杜克知道,房主人一定就躲在门后,于是耐心地又敲了几下。
好半天,一个带着吴语口音的男子问道:“侬寻啥宁(你找谁?)?”
衢州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当地人的口音很杂,市区受官话和杭州话的影响较大,周边农村则以吴语为主,吴侬软语是中国较难理解的方言之一,很多人都听不懂,不过这杜克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杜克的前世虽然是土生土长南京人,但一生中没少接触过吴语,当他还是一名小学生时,他的小学校长兼他的班主任杨义宝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衢州人,前文曾说过,杜克小的时候特别聪明,成绩又好,所以很讨老师的喜欢,那时的杨校长已五十来岁,操着一口晦涩难懂的衢州口音,对学生非常和蔼亲切,他的中山装兜里总是放着掏不完的糖果,每每有学生表现好,只要达到让他老怀甚慰的程度,他总会赏赐一颗糖果作为奖赏。
杜克小学阶段没少吃过杨校长的大白兔奶糖,吃多了,衢州话也就听懂了。
还有最关键一点,杨校长有个孙女和杜克同桌,刚刚被杨校长从衢州转过来,口音比杨校长还重,但禁不住小姑娘对杜克有好感,经常缠着杜克问这问那,时间一久,就更没问题了。
这句问话一入耳,杜克顿有找到亲人的感觉,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他已很久没说华语了,让他猛的开口,还真是有些艰涩,杜克酝酿了片刻,微微提高声音:“老乡,我们是过路的……”
男子快速的打断了杜克:“萨事体(什么事)?”
“老乡,能不能开门说话?我们想借宿一晚。”
屋里又没了动静,好半天,房门“吱嘎”一声,一个青年男子手持一盏油灯打开了门,不过,房门仅仅开了一条缝,他迟迟疑疑探出脑袋,眼里带着怯意,快速把杜克打量了一遍。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杜克身后的几人身上,这下,整个人一哆嗦,手里的油灯差点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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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唇打颤,声音惊恐无比:“你们是谁?”
此时,男子看来者不是本乡人,已换成了普通话,但并不标准,还略带生硬。
几位美国大兵也听不懂,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陪笑。
杜克心里明白,一定是几位大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战友把人吓坏了。
杜克一脸堆笑,谄媚说道:“我们是美国人,老乡,你知道美国吗?”
青年男子机械地点头。
杜克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是美国的军人,专门开飞机的,今天白天我们用轰炸机——就是装着炸弹的飞机,轰炸了日本国,结束后就开飞机来到了你们这里,可是机场被日本人占领了,我们就把飞机降落在田里,后来遇到小鬼子来抓我们,我们就逃了……”
话说到这儿,男子明显更恐惧了,不由分说就把杜克往房里拽。
一众人鱼贯而入在主间站定,男子把油灯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条桌上,跑到门外向山口方向张望了一会儿,赶紧回屋把门关上,并上了木条木栓。
这是一栋用石块和黄泥垒成的房子,房子不大,一共三间,堂屋的右首是柴房,左首还有一间,极有可能是这一家的卧室。
“你们真的是美国人?把日本炸了?”
“那我还能骗你?”杜克用脚踢了一下已放在地上的M1919重机枪,笑道,“这是一挺机枪,从我们的飞机上拆下来的,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们用这挺机枪打死了不少日本鬼子。”
男子脸上依旧有疑色,杜克又掏出证件递给男子。
男子仔细看了看,把证件还给了杜克,转眼间,他已是一副仰慕的神情:“几位好汉,你们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