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平素在镇上鱼肉弱者、称王称霸的混混青年,也早都丧生于大火,见火已不能伤害自身,哪管是生是死,从家里拿出枪支,或干脆从别人屋里抢来枪支,又象以往一样,成群结队上街游荡,惹事生非,宣泄青春和荷尔蒙。
这帮以前为人渣、现在为鬼渣的年青白鬼,迎面遇上张惶奔来的洗衣店黑女鬼,立即兴奋地嗷嗷乱叫,围住她们母子二鬼戏耍取乐。从旁边居住区冲出十来个丧生于火海的小白鬼,白鬼青年便将小黑鬼从她母亲身边拎开,交于这些小白鬼,让他们拉去折磨。
一大一小两群白鬼,就象猫戏老鼠一般,各自围绕自己的猎物恣意抚摸抓扯、殴打蹂躏,渐至拉开距离,追打浑闹到相邻的街道。然后,两泼鬼都分别碰上了李正坤。
李正坤根据两次遭遇,结合小黑鬼口中所讲有限的信息,认识到这个小镇非同一般。嚣张的白鬼,男女老少,皆不甘受有着黄色皮肤的东方鬼兵辖治,胆小者阳奉阴为,胆大者持枪抵抗,而数量和体能又占绝对优势,仅凭自己区区二百鬼兵,弄不好真得折戟沉沙,在此全军覆没!那颜面可丢大了,不仅无法回无常殿交差,而且还会使钟花娘和两个舅舅脸上失光,让兄弟禇雄儿看不起,使同僚黑头鬼笑话!李正坤自问丢不起这个脸。
他让禇雄儿去外面疗治伤兵,他在巷子里踱着步,思考着下步怎么办?
不远处一扇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老鬼,死龄大约七十来岁,身材矮胖,脸圆肚凸,白发在顶上挽一个髻,插着一根玉簪,圆滚滚的身上穿着一件绯色袍子,束着一条玉带,足蹬皂鞋,活象一个古代壁画上的官员。
老鬼走上前,笑道:“小鬼儿,你又遇上难事儿了?”声音苍老,欲断还连。
李正坤一惊,觉得声音非常耳熟,但搜遍枯肠,也想不起在何时何地、阳间阴间,见过此人此鬼。
见他神情错愕,老鬼就地一旋,浑圆肥硕的身躯蓦然飘至他身后,附在他耳边道:“你享不了这个福,因为你被选为寿奴。寿宴过后,钟馗爷会就着烧酒活吃了你。”
李正坤浑身汗毛直竖,失声叫道:“原来你是钟馗舅舅府中黑山洞里给我化装的老鬼!”
老鬼哈哈大笑:“年纪青青,记忆就如此衰退,真是难堪大任。看你情形,当差了,在哪个衙门?”
李正坤心头一热,俗话说“他乡遇故知”,何况还是他舅舅府上的老鬼,忙翻身下拜:“请问老人家高姓大名,怎到了此处?”
老鬼名叫郝风,原是钟馗当年书僮,因钟馗中进士后触阶而死,护送钟馗灵柩回乡安葬,并为之守墓,矢志不移。郝风打开钟馗遗留的书箧,翻阅书籍,原本为打发守墓的无聊时光,谁知读了二十年后,竟动了参加科考的心思,一考得中进士。做了几十年县尉,在七十八岁上归阴。钟馗怜其忠心,收入府中继续为奴。钟馗遭到构陷后,府第被抄没入官,郝风无处栖身,只得在阴间四处漂泊,前几年随着东行鬼群来到美国,定居于天堂小镇。
李
正坤不觉嗟叹命运的神奇,冥冥之中又让他们碰上了,遂告诉他钟馗和钟花的冤案早已得到平反,钟馗官复原职,府第也已归还,如果郝风愿意回去,可随他回归中土。郝风并无归意,觉得美国风气自由,能使心灵得到舒展,强过中土总有万千条规矩束缚身心。他做人时虽是风气较为开化、社会宽容度较高的唐代,但与如今的美国比起来,差着十万八千里。为什么要放弃如此美好的地方,回到憋屈的东方呢?kánδんu5ζá
见他一副认贼作父、数典忘祖的得意轻狂样,李正坤实在无言,郝风是古代的鬼,尚且对西方有着如此认识,若是现代鬼青年,对西方有着多么的狂热,就可想而知了。郝风讲起跟着成千上万奔赴美国的鬼魂蹈海往东时,对那喧嚷盈天的气势至今还露出欣欣然的神往之情。李正坤不明白,为什么阳间哪么多人、阴间哪么多鬼,放着世道安宁、秩序井然的东方社会不居,偏如过江之鲫,争相奔往种族岐视根深蒂固、毒品流行、枪击泛滥、朝难保夕的美国?
美国社会金钱至上,是有钱人、有钱鬼的天堂,穷人穷鬼则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和边缘。有钱便能保有权利,无钱便权利丧失。美国社会从某种程度上讲,的确具有自由的特质,无论人鬼,生活其间,感觉不到头上有紧箍,身上有绳索,但细观考究,却发现这种自由并非一律,而是也分为三六九等,有钱者有获得庇护的特权,贫穷者的权利是穷得开心,如此而已!
李正坤本想问一问郝风关于天堂镇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