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不惯这脾气,直接挤了进去,惹得不少棋手瞪他,却无人与他说话,或者阻挠。
并不是因为这身皮,而是因为,此刻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局棋上。
齐平很快也看到了屋中对坐的二人,看清了那少白头,神情平淡的青年。
也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在太子东宫看过的脸。
此刻,宋九龄老迈的脸上,沁着汗珠,腰背前倾,死死盯着棋盘,完全忽视了齐平的到来。
倒是范天星,还有闲暇瞥了他一眼,在看到锦衣后,微微蹙眉。
“啪嗒。”宋九龄斟酌良久,用中指与食指捏起一颗白子落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颗棋子牵引到了棋盘上。
范天星没有半点犹豫,随便抓了一枚黑子,按在了一处,仿佛根本无需思考,亦或者……他已将对手所有的应对,未来的可能,都计算完毕。
宋九龄陷入了长考中,久久不动,没人打扰。
这一刻,就连风儿都轻柔了起来。
棋盘上此刻的局势已经相当复杂,白子黑子缠成了一片,大部分观战的棋手,甚至都已经有些看不懂。
那是棋力水平差距过大所致,当他们试图用自己的逻辑去分析,却发现两人的落子,全然与构想不同。
这只能说明,彼此看到的世界已经不同。
清瘦院长眉头纠结成了疙瘩,他还能跟上双方思路,所以无比紧张。
在他看来,此刻局势极为险峻,双方就仿佛走在冰面上,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局势复杂而混沌,好似谁都有可能获胜,这让他焦急之余,却也是腰背挺直了许多:
哼,虽然我们输了,可你也不是全无敌手,程大国手尚未露面,只须老太师出手,便能厮杀的难分难解。
如此看来……今年的棋战,还是凉国赢面大。
想到这,他神情轻松了许多,终于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锦衣少年,微微一怔,心说镇抚司的人来这干嘛。
又见少年专注地盯着棋盘,暗暗摇头,心说你们这帮武夫,如何能看的懂?
罢了,只要不乱说话,打扰到太师便好……
这也是其他棋手的想法,然而就在下一秒,低头观察的棋局的齐平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和地对宋九龄说:
“不要强撑了,没有必要,投子吧。”
投子代表认输。
这一刻,周遭一道道凌厉的目光刺来,那是围观的棋手们,他们恼怒于这锦衣突然出声,打扰太师思考。
等听清齐平的话语,恼怒便成了愤怒。
心想此人到底站在哪一头,分明是凉国官差,怎竟出言讥讽?
莫非是与那南人是一伙的?
棋手们想要痛骂,却又不想出声干扰,想伸手拉走这锦衣,看到那腰间佩刀,又有点迟疑……
清瘦院长怒了。
在他看来,眼下局面势均力敌,胜负只在顷刻之间,太师赢面很大。
齐平此刻出言,分明是要捣乱,当即作势驱赶,旁人怕这帮阎罗,他不怕。
就连洪娇娇与裴少卿都有些头皮发麻,心说你要干啥?
只有气定神闲,长发如雪的范天星蓦然抬头,看向齐平,倨傲的眸中闪过一抹讶色。
下一秒,须发皆白的宋九龄结束长考,长叹一声,抓起两颗棋子,放在棋盘右下角。
这不是落子的动作,是投子的规矩。
宋九龄失魂落魄:“我输了。”
棋舍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