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含章来到秋荷池,天气严寒,荷花开得不多。
“臣自幼读书少,听不懂这些。”
纪渊好似充耳不闻,摇头说道。
东宫的幕僚谋士那么多,哪里轮得到他发表高见。
上辈子的那点儿建政见识,放到朝堂上勾心斗角都未必够用,何况提供治国方略。
“你是个装糊涂的高手,纪九郎。
本宫兴之所至,随口与人聊聊,也没想从你嘴里要什么法子。”
白含章微微一笑,话锋一转。
“本宫今日特地寻你,是给你做护身符来了。
凉国公性子霸道,东宫的谕旨未必有什么用处。
倘若真的进京,登门杀你,还真个没几个人拦得住。
本宫在此,他多少要给点面子,不至于一掌拍死你。”
纪渊似是有所触动,正色道:
“臣感激不……”
白含章没好气的抬手,止住年轻百户的惺惺作态。
“你这人脑后长反骨,鹰视狼顾,不是忠臣之相,干脆就别装模作样了。”
纪渊眸光一闪,轻咳道:
“殿下,臣为景朝立过功,也为景朝流过血。”
白含章双手负后,望着那一池秋荷,淡笑道:
“本宫又不是冤枉你要造反,忠臣有很多种,忠君,忠国,忠民,忠名……比方说宋岱,他是忠名,想做变法之人,为万世师表,青史流芳。
再就是谭文鹰,他是忠国,对朝廷尽心尽力。
至于你嘛,你跟忠君、忠国靠不上边,忠名也不像。
咱们如今见过两面,也算认识了,不妨且行且看。”
纪渊沉默以对,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位太子殿下心如明镜,照得透亮。
难怪圣人安心闭关,将景朝大权交出。
难怪燕王武功盖世,统率大军,从来未见半点不服。
难怪怀王、宁王,翻不起丝毫风浪。
“殿下也觉得凉国公会抗旨?”
思忖片刻,纪渊岔开话题道。
倘若继续再聊下去,他担心自己会纳头就拜,就此投入东宫门下。
四十六道命数,浓烈如华盖的金色气运。
赋予白含章无与伦比的气魄风度,叫人不由自主心悦诚服。
寻常人,根本难以抵抗,
不知不觉,便就受其影响。
连武曲骑龙,也只是稍作抵抗,无法摆脱。
“多半如此。”
白含章眉头皱了一下,轻叹道:
“按理说,本宫是储君,他是臣子。
拒接东宫谕旨,无异于造反。
自古以来,没有几个公侯胆敢这样做。
但凉国公会,因为在本宫的这位叔伯眼中,景朝江山有一半是他带兵打下。
四十九府,上百州郡,打了大大小小几百场仗。
其中死了多少兄弟?当年的大凉铁骑约有五万。
等到中原定鼎的时候,尚能活到受封赏的那一天,拢共不过一千人。
所以,凉国公的跋扈,于他而言是理所应当。
一将功成万骨枯,几万条性命填进去才换来一世的富贵,难道不该享受位极人臣的畅快?
纵然多买些地,多收几个义子,自恃是本宫长辈给些脸色看,那又如何?
难道本宫还能杀他?诛他九族不成!”
白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