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洮战场。
十数万主力的大战,胜负的关键不在于杀完对方。
杀不完的。
战场过于庞大,甚至从决战开始到最后,都有士卒没能见到敌人一眼。
胜败的关键在于,当有一方的将士觉得自己败了,从而在心里上溃败。
当砲石把人砸成烂泥,弯刀切开人的肢体,箭矢夺走人的性命……血流满地,一切残忍的情象都是为了给对方带去恐惧。
看哪一方先被恐惧压倒。
伤亡越大,恐惧越大。
所以,此时决战的双方都在竭尽全力给对方制造伤亡。
没有人再唱战歌,都在疯狂嘶吼着。
血泼在战场中央那块石碑上。
又一具尸体倒在它面前,是个蒙古人。
受伤的战马无情地踏过他的尸体,长嘶着跑开。马上,又一个汉军士卒也倒了下来。
他已无力起身,任人踩踏着,临死前看到了那块石碑。
他不识字,但知道这是哥舒翰纪功碑。
想起了,幼时阿爷唱过的歌……临洮之地一直在传唱的歌。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汪家允许他们唱。
汪家子弟,一向自诩是这陇西之地的哥舒翰。
受伤的汉军士卒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巩昌。
然后,策马的蒙卒冲上来,马蹄踏碎了他的心房。
“杀啊!”
“……”
远远的,阿蓝答儿的旗帜出现在东面,蒙古精骑士气大振。
之后,刘黑马领兵至南面赶来……
汪良臣向南回望了一眼,心头浮起一丝疑惑。
“宋军没来偷袭吗?”
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刘黑马赶来支援终究是好事。
他拔出刀,大吼道:“儿郎们!你们的家小就在身后,随我破敌!”
“杀啊!”
决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
当刘黑马的援兵补上,汪良臣突然领骑兵绕到了浑都海的侧翼,猛然冲杀上去。
如一头猛兽,恶狠狠地撕咬住另一头猛兽的背……
~~
李瑕正与陆秀夫走在祁山道上,观望着地势。
“敢问,李节帅以为谁会胜?”陆秀夫拱手问道。
“两虎相争,实力相当,我其实是猜不准的。”李瑕道,“只能说,关陇军更有谋略、占了地利,赢面更多些。”
他其实不在乎这些。
陆秀夫又一指山道之间,问道:“李节帅可否告诉我,为何要这般做吗?”
他说完,还补了一句。
“实在是好奇。”
李瑕直视着陆秀夫的眼睛,想了想。
他明白若说的太多,会让陆秀夫察觉到自己的野心。
但,部署都部署妥当了,本也瞒不住这样的聪明人。
反而开口直说了,能显得对大宋朝廷忠诚些。
“好吧。”李瑕道。
陆秀夫用心点点头,道:“李节帅放心,决不让蒙人从我处打探到消息。”
“没甚不放心的。”
李瑕摆摆手,沿着小道往山顶而去,随口说着他的布置。
“我做这些,想要趁他们双方大战之际,收复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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