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汴梁繁华异常,宫城很大很大,周长有五里,城楼建筑宏伟壮丽;说城池广阔坚固,城外有护城濠,名叫护龙河,比汴河宽三倍;说城中商铺林立,光上好的酒楼就有上百家,什么樊楼、潘家楼、欣乐楼,百年后还人人记得。
那本写在靖康二年的《东京梦华录》已成了整个宋朝廷对那座故都的回忆。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
柳词说钱塘自古繁华,但说汴京的更多。
“水嬉舟动,禊饮宴开,银塘似染,金堤如绣……兰堂夜烛,百家呼卢,画阁春风,十千沽酒。”
“耸皇居丽,嘉气瑞烟葱茜。翠华宵幸,是处层城阆苑。”
杭州再好,也不是汴州。
终于,赵衿远远望到了开封城。
与她想的根本不一样。
城外的道路崎区而泥泞,黄河水在夏日炎炎里显得奄奄一息,每走一段路就能遇到水沟,十分讨厌。
开封的城墙也是那样残破凋敝,透着股人烟稀少的荒凉感。
而她则穿着一身礼衣,端坐步辇上,难得以全副仪驾入城。
从西门大街向东,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呼,开封城中的百姓因为害怕全都躲着,只有马粪味在空气中萦绕。
赵氏还记得汴京,且还以为汴京百姓还记得赵氏。
但,他们其实早就忘了。
绝大部分人连汉字都不识,岂还会有人欢迎赵氏女儿归来?
范成大诗里写的“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早就过了百年,成了赵氏朝廷的一厢情愿的幻想。
赵衿抬起头看去,隔着珠帘,她看到有些百姓躲在远处的寺塔上向这边望来。
远远的,她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们目光里的嫌恶。
……
“我觉得这座城好像很讨厌我。”
“它沦落胡尘百余年,没有二十年光阴只怕都不能恢复,何况这才刚刚收复。”
赵衿心情低落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礼衣,道:“你收复别的城池时都没有这样全副仪驾进城,今天摆开仪驾又没有多少人夹道相迎。”
“仪驾摆开,不是向城中百姓逞威风的。”李瑕道:“而是召示天下,朕才是新的中原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