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淼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只道一句:“婶婶知我。”
“嗯。”郎君轻声应着,又拈了一颗桑果在指尖,“女郎,家住何处?”
“我……”
她十指无意识绞了绞,神色又凝重起来。
【宿主,您乃淮阳郡人氏。】薜荔在脑海里出声提醒。
“来何处探亲?”
“随行仆妇几人?”
“于何处落水?”
“如何寻得亲人?”
“又往何处去?”
“路上安然否?”
……
一连串的问题,声音平和,字字关切又层层递进,步步紧逼。
“家母心慈,为此忧心,儿不好不孝。某逾矩问询,女郎可否告知一二?”
“我……”
江淼淼刚刚做好心理建设,不停暗示自己:他只是个高中生,骗骗小孩子没什么……
她垂眼望着斗笠碗里的桑果一颗颗减少,心越发沉重。
“家中私事,不便相告,望郎君见谅。”
她声音涩然,眼眶湿润。
“如此……”柳悠之将斗笠碗递与她,缓声说道,“吃桑果么?”
“……”
江淼淼怒从心头起,抬头与他对视。她眼眶含泪,并不能看清他的眉眼。只觉他眉宇含笑,十分可恶。
古代女子不上学堂,所以他肯定没有机会欺负女同学,现在才会逮着她欺负。
此刻,俨然不知自己是个欺负女同学的恶人,从容、怡然举着斗笠碗候着。
她愤然道:“不吃。”
“哦。”柳悠之收回了手,又拈了颗桑果,黑红的果汁染了指尖。“不吃也好,有些酸。”
他的手指修长,却不是十分白皙,是健康的肤色。
吃到葡萄还说葡萄酸。
江淼淼气闷至极,就咬着唇无声站着。
柳悠之再将指尖那颗桑果含入口中,望着那匹自在饮水的马。
桂花悠闲飘落鬃毛里,娇俏与野性并存。
“女郎的马,可取了名?”
“无……”
“某逾矩,取名为鹿,女郎意下如何?”
“……”
女郎她真的好想打这个古代的男同学。
男同学亲自下场教她——何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虽然在古代读书人面前是个渣。
江淼淼朝他行了个女子常礼,一字一句,不卑不亢道:“赵高献鹿,指称为马。郎君仿古,指马为鹿?”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1]”
读中学,语文课会听教材配套的磁带,老师也播放过名家名人朗诵。
自诩是见过大世面的,江淼淼在这个不知名的朝代里,在这间不起眼的屋舍下,听着位秀才吟诵熟悉的名篇,心神微颤。
这是古人的时代,这是古人对前人诗篇的吟咏。
她脑海里所拥有的匮乏的文字无法表达它的清远悠长。
忽而觉得,书里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2],大概是真的。
“若不然,唤为鹿鸣,可好?”
古人踱步徐来,言笑晏晏。
“有区别么?”她撇撇嘴,小声咕哝。古人就是在暗戳戳嘲讽她。
“鹿既得苹草,有恳笃诚实之心发於中,相呼而共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