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这样的话,秋霖险些没抱住,费力地揽着两本厚厚的书,颠了颠。
王府书院沈以宁已是许久未去了,教授两人传统课程的方老先生曾来过几封亲笔书信,意在劝她重振旗鼓,恢复课业,只是被沈以宁回信谢绝,便有了如今蔡婉婉的举动。
这不是她第一次前来送笔记,起初沈以宁也只当她逢场作戏,而后随手翻了几页,其中的批示注解真真切切,并无敷衍之意,震惊之余也对其另看几分。
在沈以宁心里,卿大夫蔡珩除了是名清正廉洁的好官,多年来,同样也是一名问寒问暖的长辈。
然而相识数年,沈以宁与蔡婉婉大多时候却是不对付的。
沈以宁从来都是心如止水,而蔡婉婉凡事皆爱一争高低,行事高调,个性张扬,两人即便多年来一同进学,可大相径庭的性子实在做不了闺中密友。
蔡婉婉交代完,这才看向闭着双目似在浅酣的沈以宁,思考要不要打个招呼再走,犹豫间,视线却扫到她怀中趴着的雪白兔子。
“你家郡主,何时新增的喜好?”蔡婉婉眯着眼睛,略微凑近了些,并不记得沈以宁有饲养宠物的乐趣,相反倒是有另一种可能。
秋霖还未想好如何应答,便听见她一脸了然地接着说道:“平日也该适时叮嘱你家主子,肉吃多了,对身体无益。”
秋霖只能先行应下:“是。”
花蝴蝶飞走了,沈以宁睁眼,沉默地看着那远去的窈窕背影,怀里原本安静歇息的兔子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炸起浑身的毛,从她身上挣扎着跳回地面,仓皇逃窜。
沈以宁也懒得去捉,从蔡婉婉送来的书中选了一本,边翻边说道:“都答应不会吃你了,你可是有贵人撑腰的。”
这次的两本书中,一本书是前朝御史编纂的史书,而另一本书看似为疆土概览,实则书中多是讲述数座古山历经岁月风雨的演变,两书之间毫无联系,但极为符合方老先生天马行空的授课风格,不受拘束,随心而变。
沈以宁不喜冗长繁杂的史书,首选的自然是后者,书本的纸页上被三三两两描摹勾画,偶尔也见一两句批注,想必便是方老先生在课上的部分讲解,越往后翻,一些书页的空白处竟还有由纤细狼毫笔描绘而成的山川雏貌,修竹伫立,许是笔墨未干便急着将书合上,前后纸张竟也被不可避免地附上磨黑的印记。
待蔡婉婉将书取回再重新翻至这些地方,定会懊恼至极,沈以宁思量着,视线忽而停在这一页的画中某处。
这一篇讲的正好是巍峨壮丽的五岳,高耸入云的山崖和被执笔人勾勒成型,重峦叠嶂之间,不算突兀地藏着一个小字。
沈以宁定睛去看,通过流畅的笔画,能看出勾的是一个浅浅的“访”字。
这已是五岳中的第三段篇章,往前翻去,也并非每一章都藏有小字,沈以宁凝神聚气,心中只觉奇异,仔细来回翻看,终是又寻到其余几处难以察觉的地方。
这些字迹都被隐匿在那些随手勾勒出的简画中,想来是由绘画描边的勾线笔书成,否则也不至能将来来回回的一撇一划看清。蔡婉婉书文方面造诣不浅,笔下向来精巧细致,写得一手漂亮细腻的梅花纂字,世间已鲜有人识得这字体,沈以宁全凭与她同窗数载,方能认出一二。
现下将那梅花小纂单拎出来,在空白纸张上几番拼凑成句,树影婆娑,微风穿堂而过,吹起纸张一角,沈以宁一头雾水地看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骆城事未闭,忌暗访。”
她面露狐疑之色,同时也暗自将纸揉成一团塞进袖口,抬眼瞬间已正色问道:“四皇子殿下近日来,可有频繁出入何处?”
沉香焚燃,静室内暗香袅袅,透过屏风能隐隐约约看见一道青竹般挺拔又孤清的身影,景昭端坐在玉案前,只着一件深色中衣,面色有两分苍白,时不时轻咳几声。
有人叩门而进,脚步轻缓迟疑。
未进门时,禹贡便已听见几声略微压抑的咳嗽,他犹豫片刻,回想起出宫临行前三公主的命令,孰轻孰重掂量一番,还是决定鼓起勇气上前劝一劝:“殿下您”
“想喝药吗?”
话到嘴边,即使打好腹稿却也拐了弯,禹贡在内心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