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一前一后来到中书省值房。
分别落座,书吏烧水沏茶之后退出值房,顺手关上房门……
裴怀节如坐针毡,却也知道避无可避,总归是要面对。
刘洎喝了口茶水,面无表情、开门见山:“裴仆射难道没什么对我说?”
他很生气。
这厮被房俊在河南尹的位置上起开,狼狈返回长安之时,可谓举目无亲、满朝皆敌,背着一个尚书右仆射的空衔没有任何一个衙门愿意接受,是他耗费心力、资源,在陛下面前保举,这才进了“军制改革委员会”,算是有了立身之所。
而这厮又是如何回报他的?
在最为关键的时候、最为关键的地方,帮着原本应是仇敌的房俊给他这个恩主一击狠狠的背刺!
时至今日,刘洎依旧难忘当日因裴怀节的背刺,陛下对他何等恼怒、失望……
裴怀节苦笑,捧着茶水,迟疑良久,才缓缓说道:“吾乃朝廷官员,自当忠君爱国、奉公守法,既然忝为宰相、有临机决策之权,自然要去做出于国有利之决定。我对事不对人,若中书令因此心中记恨,那我无话可说。”
刘洎硬生生气笑,咬着牙道:“如此说来,裴仆射乃是公忠体国、铁面无私了?”
裴怀节无奈,道:“此等赞誉,我万万当不起,可政事堂内乃决策帝国大事之地,吾等深受皇恩、荣宠备至,岂能因为各方利益之纠缠而事先站队?我觉得于国有利,便会举手赞成,反之则表达反对,如何判断皆出自公允,不会因为谁之利益得失而丧失道义,还望中书令海涵。”
脂肪内一片沉默,刘洎面容阴翳,一声不吭,一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裴怀节。
对方的话,他自然半个字都不信。
朝堂之上是否有纯粹之人?自然是有的,譬如以前的魏徵,譬如现在的马周。
但绝不会是裴怀节。
一个坐镇洛阳多年,在河南尹任上勾结河南世家侵吞良田、迫害百姓、贪墨税赋、抵抗中枢政令之人,有什么资格说公平公正?
在刘洎灼灼目光注视之下,裴怀节到底还是心虚,无可奈何的笑笑,放下茶杯,摊手道:“非是我不念中书令之情分,实在是身不由己。”
刘洎逼问:“怎么就身不由己了?”
只要裴怀节言语之中道出房俊办事不合规矩,或威逼、或利诱,那他马上可以纠集朝堂文官展开弹劾,一定可以将房俊从政事堂驱逐出去。
至于会否因此坏了陛下之谋算,他也顾不得了。
堂堂中书令无法掌控政事堂,他的威望正在日甚一日的贬低,长此以往失去了整个文官集团的支持,他还有什么政治地位可言?
“文官领袖”的地位是所有文官全力支持而赋予的,可不是陛下一道诏书就能赐下来的!
裴怀节隐隐明白了刘洎之意,哪敢胡说八道?
苦着脸道:“在下已经表明心迹,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不敢说,中书令又何必咄咄相逼?”
他心里也有所不满,自己为何背刺刘洎,难道刘洎猜不到么?
非得刨根问底,说出对你有利的话才行?
到时候你如愿将房俊起出政事堂,我裴怀节却如何立足?
刘洎见其心志坚定,知道自己谋算不成,只得苦口婆心道:“你要知晓咱们的利益才是一致的,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才能尝试掌控政事堂,否则事事被人压制,我固然威望尽失,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合则两利,你应该懂得这样的道理。”
裴怀节不说话,郁闷的喝水。
他岂能不懂这个道理?
问题在于他不敢啊!
自己在河南留下太多手尾,如今河南世家都被房俊所收服,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证据确凿,一旦房俊不管不顾的丢出来,御史台的御史们会顷刻间发动惊涛骇浪一样的弹劾,足矣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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