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房俊叫自己“小杜”,杜荷很是不满,待要反驳,但是听到后半句,顿时卡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房俊的诗词,每一首都是上佳之作,这已是公认的。
但令人蛋疼的是,这货的每一首诗词,都是有内涵的。
他骂人……
想想《卖炭翁》,想想《望江月》,想想《静夜思》……
杜荷有些心虚,吱吱唔唔道:“这个……”倏地眼睛一亮,说道:“殿下纡尊降贵,给你送来慰问以及赏赐,作一首应应景提提情趣,不为过吧?”
你这棒槌敢不敢再作一首诗骂骂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是听过房俊作诗爱骂人这事儿,顿时冒汗,恨恨瞪了杜荷一眼,对他这手祸水东引极其不悦。
房俊见二人神色,颇为得意,哥也能成为以笔为刀的大文豪?
想了想,便道:“即是如此,殿下,房某便送您一首词吧。”
李承乾吓了一跳,他可不想如同自家兄弟李泰那般被一首诗骂得不敢出门,再说,他的“斑斑劣迹”可一点不比李泰少,这要是房俊揪着一件事弄出一首词,自己还活不活了?
正待婉言谢绝,便见得房俊望着流淌的溪水,已然漫声吟道:“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快活如我有几人?”
……
李承乾顿时愣住。
溪中水流翻滚着泛起泡沫,望之如雪;岸边的桃林落英缤纷,桃燃似火;一壶浊酒,一杆钓竿,清风流水,逍遥快活……
既是一副优美的画卷,又是一种超脱的境界。
李承乾却唯有苦笑。
自他出生开始,伴随着锦衣玉食、贵极天下而来的,便担负起承祧衍庆、懋隆国本之重任。
他也曾努力的去学习,努力的去体悟,力图做到父皇心目中完美储君的标准。
但是,太难了……
他必须压抑着本性,循规蹈矩,不敢有一丝轻忽,否则必将招致文臣御史毫不留情的诘责弹劾;他必须一丝不苟的完成学业,不然既会被师傅们责怪,更不敢去看父皇失望的眼神……
不仅如此,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几个弟弟越来越优秀,诗词歌赋文韬武略,没有一样比他差!
而父皇愈来愈暧昧的态度,更让他如坐针毡,近乎崩溃!
他不能将储君之位拱手让人,因为他明白,如果他的那位才华横溢、聪敏绝伦的好弟弟李泰上位,必将他除之而后快!
谁会留着一个当了十几年太子的人在自己身边?
所以,李承乾害怕!
他后退无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然而前面,依旧是迷雾重重,一片迷茫……
杜荷啧啧嘴,品味一番,有些不服气。
你若是词藻华丽引经据典也就罢了,可偏偏就是一些寻常的词句,可以说是平白如水,拼凑到一起咋就立马意境悠然,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简直见鬼了!
李承乾愣愣出神。
面前美酒佳肴,身边风景如画,却是食不甘味。
半晌,才长长叹息一声,说道:“确是好词,只不过孤心有羁绊,万万舍不下周遭一切,做一个快活的渔家翁。”
房俊笑道:“殿下以为,微臣在劝您放手一切,归隐山林?”
李承乾愕然道:“难道不是?”
又是浪花又是桃花,又是酒壶,又是钓竿,不就是要孤放掉一切烦恼,做一个快活的渔家翁?
房俊老神在在,呷了一口酒,吐了口气,又吟道:“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这首比之刚刚那首,如何?”
一样的格律,一样的意境,张口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