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法敏忍着剧痛:“如此就拜托了!”
李君羡提刀而立:“去吧。”
金法敏这才在几名部曲的搀扶之下退出战阵,在武德殿北边一处殿宇旁就地歇息,一个部曲取出金疮药,将他甲胄解开,先剪断箭杆,再用火折子将刀子炙烤一番,将箭创处切开,取出嵌在骨头间的箭簇,处置停当,用金疮药外敷,仔细包扎。
处置完毕,金法敏抬眼看了看其中一个部曲,那部曲会意,左右张望一番,猫着腰沿着墙根向前走了几十步,到了一处小门前站住,正好一个内侍从墙头探出头来,两人四目相对,没有说话,那内侍便退了回去。
内侍从门内一路急行,来到武德殿西侧御书房附近,这里已经抵近武德殿的正殿,周围禁卫严密、刀枪如林,防御滴水不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艘
那内侍也只是在门口站了站,另外一个内侍便走出来到了近前,两人低声说了一句,另外那个内侍便在一众禁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之下绕过御书房,来到武德殿正殿,自后门而入。
这内侍一路轻手轻脚,在后堂见到正好有人沏了茶水往正殿里送,便主动上前参与进去。
……
正殿内,李承乾居中而坐,文武位列两旁,气氛很是严肃,毕竟叛军已经接连攻陷甘露点、武德北门,距离此地仅仅一墙之隔,说不得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岂能不紧张?
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实则生死关头,又有几人能够等闲视之?
然而此刻就算是李勣也束手无策,东宫六率在李靖手中一直按兵不动,不知意欲何为,玄武门外房俊虽然击溃柴哲威的左屯卫,但一时片刻未能彻底清除隐患不敢贸然攻入玄武门,关中各地的驻军、门阀立场不清态度不明,放眼望去,帝国数百万军队居然无一支可以就近支援太极宫……只能等在此处以示与陛下同进退、共生死。
李承乾的心情倒还算是不错,一则他藏有后手,局势不至于山穷水尽,再则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有人能够陪他在这里坐观成败、身处危难,他这个皇帝当得还算合格。艘
想当年隋炀帝在江都罹难之时身边无一个忠诚的臣子,皇帝做到那个份儿上,可悲可叹……
几名内侍捧着托盘从后殿出来,将茶水与几样糕点放在群臣面前的案几上,此刻殿外杀声震天、血流漂杵,殿内茶水点心、淡然处之,这君臣之间倒是颇有几分魏晋遗风。
一个内侍跪在李承乾身边,将茶水与点心摆放在御案上,低声道:“陛下,金法敏率‘花郎’血战叛军,死伤惨重,其本人也身被数创,甚至被箭矢射穿肩胛,此刻正在殿外医治。”
李承乾拈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看向这个内侍,目光湛然杀气凛凛。
这内侍虽然小声说话,但此刻殿内安静,声音依旧被群臣听见……
坐在李承乾下首的李勣蹙眉看了一眼这个内侍,扭头对站在李承乾身后的王德道:“你的人,带下去好生管教,大殿之上,焉有阉竖说话之余地?”
王德面色通红,弯腰道:“是奴婢调教无方,罪该万死。”艘
而后瞪着那内侍,咬着牙道:“跟我来。”
再度告罪一声,转身回到后堂,那内侍战战兢兢,垂着头亦步亦趋跟过去……
李承乾喝了口茶水,想了想,对殿上禁卫道:“传旨,宣金法敏进殿。”
李勣忙道:“陛下……”
他想要出言阻止,李承乾却摆摆手没让他说话,温言道:“金法敏虽然乃是新罗王族,但如今新罗已亡,其女王率举国臣民内附,所以也是大唐子民。眼下朕之子民率众抵御叛军身被数创,朕岂能无动于衷?自然应当召见予以勉力一番。”
现在正需要忠于皇帝的军队殊死奋战,万万不能寒了人心……
李勣欲言又止。艘
刚才那内侍的表现很是奇怪,区区一个内侍岂敢在皇帝与群臣议事之时开口说话?别说是他,就算是内侍总管王德都老老实实待在一旁,咳嗽一声都有可能被误认为“干预朝政”从而遭受严惩。
而正是他这句话,使得皇帝不得不召见金法敏,其中颇为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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