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红颜怒十二(下)
夜间越发寒凉,城门脚下聚了不少席地而睡的难民,条件稍好些的人就候在城郊的农舍和茶铺中。吴世权遥遥望向哨塔上如星子一般的灯火,心道:只怕不是一般的宵禁。眼皮似被挂上了锁,心跳猛地抽搐了几下,吴世权合上眼没一会儿,只感觉身下的椅子震颤起来,耳畔嗡嗡地响,直如灌进了风声。那风声似女人孩童的哭号,听不清明。
“二爷!二爷······城门失火了!”
额骨上的青筋一瞬紧缩,吴世权头痛欲裂,由人搀扶坐起。
“——嘘,听仔细了,还有爆炸声。”他捂着嘴咳起来,抬头对上远处的火光,竟欢喜地笑起来。他脸上的笑意象是张舒展开的白纸,越是舒展,那抹白也越发惨淡。
“二爷再坚持坚持,咱们趁乱北上,秦家的人不会那么快查到咱们头上。”年纪稍大些的男子低声劝道,“等到了北平,老胡马上去给二爷寻大夫······再不济,老胡去吴家求老······”
吴世权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揪过那男子的衣领,“呵,吴家?吴家那个老东西算个屁!”
“这天津城,老子定是要回······咳咳,想起来,还有个老朋友得会一会。”
厚重的云层被风吹散,似一把凌乱的絮,罩在浑圆的月亮外,朦胧的月晕被烈火染红,天空透着诡异的光。
近邻林中传来笨重的金属摩擦碰撞的哒哒声,整齐划一。那声顺着火光的方向前行,最后停在了低矮的灌木丛前。
一列士兵半蹲在地上,双目直勾勾地盯住举在灌木丛前的那只手。
只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直五指后又紧紧地握成了拳。
“立刻停止行军!”李景云皱起眉头,“趁乱跟着难民先混进去,看看这爆炸是怎么一回事。”他扭头挑了个帮里的弟兄。
那小兄弟一身黑色便衣,倒也机灵,拔出腰间的小刀在肩袖上划拉了两下,又在地里抓上两把土从头到脚抹了个遍。李景云瞧着人走远,便又下令军队向后退数米,他扫眼看过城墙,早在爆炸之前便估算了下城墙上守兵的数量,比他预计的少。不过兵不厌诈,谨慎些总是好事,李景云紧锁着眉头又退进了黑暗中。
“——走路不长眼啊?!”
城墙被炸开了花,城门门洞里的拒马连带着护城士兵亦被炸得横七竖八,原在近郊休整的大批难民霎时惊醒,见机更是不要命地涌入城中。吴世权有伤在身,跟着他的老胡便提议等人潮松散些再动身。一行人缓缓混进人群末端,目光紧盯着前方,受伤的那只手似有千斤重,每向前迈出一步,便扯出一股钻心的疼痛。不料左后方冒冒失失地撞来一人,边上的手下撞倒在吴世权身上,老胡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目光还未从吴世权身上挪开,嘴倒比脑子快。
“老胡,算了······”吴世权有气无力地挤出声来,“既然城里来了消息,咱们得趁乱先赶去大帅府,还有要紧事办······别生是非。”
擦肩溜入人群里的“肇事者”埋头顿下脚步,这声音······他没敢立即回头去看,只是侧身往人群边上挤。
浑圆宽阔的穹顶遮盖住了顶层那点微弱的月光,远处闪着火光,橙红一片,像极了手中将才拨开的橘子皮。叶文佩碾着指间的橙红,表皮的汁水四溅,渗进拇指边的倒刺,细密绵长的痛感袭来,她方才转了转眼珠子。
“叶长官且宽心,既然冯老那边来了北平的消息,少帅那边必定无恙。”
叶文佩有些意外地回头,秦啸川前脚领着人出去赴宴,后脚便给她指定了个士官负责“安保”。
“哼,你们少帅几时用得着我担心。”叶文佩垂下嘴角,眼皮往上掀了掀,“倒是冯老那边······可有好转?”她有些生硬的岔开话题,那士官倒也识趣,只是笑着答她:“冯老那边儿送信来的是属下的熟人,总不能骗我的。”
远处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叶文佩跳下倚坐的护栏,心头有些烦闷。
“叶小姐要去什么地方?”那名留守的士官尽忠职守地跟了上来。
叶文佩头也没回道:“上厕所——你难道也要一起?”
住了这几日,叶文佩已经轻车熟路了,下楼拐个弯便溜去了西苑。一阵幽暗的香气迎面袭来,她先前往秦啸川床头放的那束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