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君上止步。”公子卬对杵臼一行人劝慰道。
根据杵臼的命令,今日桑林门大开,公子卬一行三人骑着高头大马,全身甲胄而出的时候,背后还有十个寺人奋力击鼓相送。
方冠白袍的杵臼目光依依不舍地在威风凛凛、青铜盔甲、仿若天兵天将的三人身上逡巡,虽然公孙孔叔不断告诫他公子卬曾受人拥立、有潜在的祸患,虽然公族大夫不断诉说着叔弟的坏话,但是杵臼依然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年少的青葱岁月。
三个人毅然决然踏上了救援长丘城的征程,前方是磨刀霍霍的长狄数千主力。杵臼忍不住大声喊道:“太傅一定要全须全甲地回来,孤一人需要你。”
公子卬挥挥手,朗声道:“君上但且安心,卬此番是去取卬的封邑的。”
背影渐行渐远,杵臼怅然叹息道:“太傅去也,朝中恐怕有人弹冠相庆了。”
公孙孔叔点点头亦言:“太傅最后的话真的是豪气万丈啊。”
杵臼道:“是呀,几千敌寇在他眼里,只是晋身之阶。一如那个晚上戴族崩溃的险境一样。”
公孙孔叔:“诚然,在人心惶惶的时候,挽狂澜于既倒,不仅派人护送君上返回都城,还只身留下狙击士气正虹的伪君部队。越是这样的强人,就越要防患于未然。朝中那些小丑不过尔尔,待国君暗暗积蓄实力,可一举令其屈膝。
然则公子卬不是可以以力会之的人。他就是个赌徒,从来不问对手强不强。”
杵臼:“本是同根生,为何一定要有芥蒂。”
公孙孔叔:“生于公侯帝王家,道是有情却无情。”
……
公子卬既临长丘城外。
《左传·隐公元年》载:“先王之制,大不过叁国之一,中不过五之一,小不过九之一。”宋都按照周礼的规定,占地面积不能超过方九百丈,约合32平方公里。
然则平王东迁以降,王道衰微,商丘因此扩大到了102平方公里。
而长丘城作为宋国城邑中最微小的十室之邑,面积不超过两平方公里,被长狄们连营、团团围死。
“贼不通兵法,不知道围三缺一。如今长丘城生路断绝,阖城百姓,包括本来忠诚可疑的野人,都只能奋力守城,摧城拔寨的难度陡然跃升。”荡虺从战略上鄙视了对手一番。
公子卬笑笑:“华夏士子是普天之下,第一个研究兵法的民族,在未来两千五百年,也因兵法称雄于世,狄秋安能与我辈相比。”
荡虺撇撇嘴:“说得好像老师还通晓未来数千年一样。”
公子卬道:“我就是知道。”转头又问管理,如何进城。
管理献策道:“入夜,附书信于长矛,投于南门,自然会有人接应。”
荡虺问:“长丘城中如何分辨咱们不是长狄前来赚城的?”
管理道:“长狄为北狄一支。自有其狄人文字,形状类似殷商的甲骨文字,与宋国的篆书大相径庭。此外,长丘城司马田伯光与我昔日同为公子御臣子,同僚一场,岂能不识得我手书笔迹?”
一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过狄营之间的空隙。荡虺奋力将携带书帛的长矛投入三米高的城墙内,很快城内就有绳索和吊篮坠而出。
“初阳(田伯光的字)别来无恙。”寒暄一阵,田伯光就嗔怒道:“长丘受窘日久,直臣的救兵在哪?”
管理顿时就很尴尬,把都城的政变简单说与旧人听。
田伯光先是震惊,然后颓然,最后把目光投向公子卬。“太傅弑杀我旧主,就不怕我暴起发难?”
荡虺闻言勃然作色,抽出周刀,呵道:“尔莫非欲试我周刀之不利乎?”
公子卬面无惧色,按下荡虺道:“彼之旧主,卬之仇寇,弑父夺位之仇,君子不可不报。卬秉承大义,无甚过错。自国内乱靖,诸大夫拒不发兵救长丘,卬以国家为年,星夜来援,虽然势小力微,但竭全力。
初阳兄若舍大义而念旧恩,卬大可引颈就戮,届时阖城皆为长狄所掳,披发左衽,初阳且思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