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镇守西门的,是参将孔有德。
这位铁岭矿工出身的将军,身材魁梧,面黑如墨,虬髯环眼,此刻正在城墙下让亲兵包扎伤口。
大腿上中了一箭,左臂被砍了一刀,都是一些皮外伤,并不要命。
所以,他还有力气骂建奴。
顺带着,骂几句孙承宗、朝廷和草包皇帝朱由检。
“怎么,还有力气骂人?”毛文龙坐在马背上,俯视着孔有德,温言说道:“要节省点力气,等会还有恶仗要打。”
孔有德听到毛文龙的声音,猛然站起来,就要单膝下跪,却被毛文龙用马鞭轻轻挡住:“负伤了,就别乱动。”
“嗯!”孔有德重重应诺一声,大马金刀的坐下来,让亲兵继续包扎伤口。
“你这边还能坚持几天?”毛文龙问道。
“只要人不死绝,一直都能坚持下去。”孔有德往地上吐一口唾沫,恨声说道:“就是他娘的饿的慌。”
“那些冻硬的尸身,本来是可以吃的, 可一想起上次咱们在铁山一战里,吃了那么多天尸体, 俺这心里就堵得慌!”
“狗皇帝不是人啊, 说好的双倍粮饷, 诳骗老实人呢?”
毛文龙没有说话,坐在马背上一阵失神。
铁山一战, 被建奴铁骑团团包围,长达九十六天,五万精兵, 被活活饿死的就有三万之众……
“听说新登基的皇帝是个大草包,卖官鬻爵,大兴土木, 劳民伤财,一天竟然要吃掉半头牛、一只羊和三只烧鸡!”
“特么的当皇帝的不是人啊,吃那么多好东西!”
孔有德一边愤愤不平的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一边龇牙咧嘴的吸着冷气, 让亲兵将扎在骨头上的那支箭拔出来。
‘噗’的一声轻响。
箭被拔出来的一瞬, 孔有德疼的不行,忍不住放了一个闷屁。
“看看看, 毛爷您看看,这狗日的想疼死老子啊……”说着话, 伸手就想打给他疗伤的亲兵。
那亲兵苦着脸, 不敢吭声。
“好了。别闹了, 我这里有金疮药。”毛文龙似乎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瓷瓶丢给那名亲兵,“外敷后。包扎好即可。”
他还想说什么话, 却听到城墙外面一阵金鼓齐鸣。
孔有德愕然抬头, 骂道:“这些猪尾巴头,咋这么不消停啊, 老子刚刚才打算去咥几碗羊羔肉呢!”
“毛爷, 羊羔肉啊!哈哈。”
“建奴的, 才十六七岁就出来打仗,让老子一刀就劈成两截, 城墙上留下一截, 另外一截掉下去了,哎呀呀, 有些可惜啊。”
孔有德口中说的稀溜溜的。脸色却皱成了苦瓜。
不到绝望处, 谁愿意吃那玩意……
“毛爷,外面建奴的这金鼓齐鸣…是什么意思?”看着毛文龙坐在马背上一声不响, 孔有德忍不住问道:“难道,是又要进攻了?”
说着话,他便要挣扎着站起来。
“无妨,应该是想招降咱们。”毛文龙淡淡的说一句话,翻身下马,缓步登上了西门城墙。
果不其然,城下五六百步外,孤零零站着一个人。
一袭淡青色儒衫,天庭饱满,相貌堂堂,骤然一看似乎是一员虎将,但言谈举止间,却又透出一股浓郁的书卷气。
“给你们毛文龙毛总兵传个话,就说故人来访,有机密之事相商。”范文程对着城头的兵卒拱拱手,朗声说道。
“机密之事?机密之事就是咱们商量好的,你骗一个建奴贝勒过来,让我毛文龙想办法弄死那件事?”
毛文龙已走上城头,就听到外面一个汉人在说话,原本阴沉的脸色,愈发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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