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枣桶中时,早料到会被剖心开膛,去祭鳌拜,此刻事到临头,还是吓得全身皆酥,牙齿打战,格格作响。
那老者将他放下,左手抓住他肩头,右手割断绑住他手足的麻绳。韦小宝双足酸软,无法站定。那老者伸手到他右肋之下扶住。
韦小宝见厅上这些人显然都有武功,自己只怕一个也打不过,要逃走那是千难万难,但左右是个死,好在绑缚已解,总得试试,最不济逃不了,给抓了回来,一样的开心剖膛,难道还能多开一次,多剖一回?
眼前切要之事,第一要那老头子的手不在自己肋下托住,以免身子一动便给他抓住;第二要设法弄熄灯笼烛火,黑暗一团,便有脱身之机。
他偷眼瞧厅上众人,只见各人身上都挂插刀剑兵刃。
一名中年汉子走到灵座之侧,说道:「今日大……大仇得报,大……大可你可以眼闭……眼闭了。」
一句话没说完,已泣不成声。他一翻身,扑倒在灵前,放声大哭。厅上众人跟着都号啕大哭。
韦小宝心道:「辣块妈妈,老子来骂几句。」但立即转念:「我开口一骂,这些乌龟王八蛋向老子动手,可逃不了啦。」
斜眼见托着自己的老者正自伸衣袖拭泪,便想转身就逃,但身后站满了人,只须逃出一步,立时便给人抓住,心想时机未到,不可卤莽。
人丛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上祭!」
一名上身赤裸,头缠白布的雄壮大汉大踏步走上前来,手托木盘,高举过顶,盘中铺着一块细布,细布上赫然放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韦小宝险些儿晕去,心想:「辣块妈妈,这些王八蛋要来割老子的头了。」
又想:「这是谁的头?是康亲王吗?还是索额图的?不会是小皇帝的罢?」
木盘高举得甚高,看不见首级面容。那大汉将木盘放在供桌上,扑地拜倒。大厅上哭声又振,众人纷纷跪拜。
韦小宝心道:「他妈的,此时不走,便待何时?」
韦小宝转身正欲奔跑,那老者拉拉他家袖,腿上没半点力气,给他一推之下,立即跪倒,见众人都在磕头,只好跟着磕头。
韦小宝心中大骂:「贼鳌拜,乌龟鳌拜。老子一刀戳死了你,到得阴间,老子又再来戳你几刀!」
有些汉子拜毕站起身来,有些兀自伏地大哭。韦小宝心想:「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大哭也不怕羞,鳌拜这王八蛋有什么好,死了又有什么可惜?又用得着你们这般大流马尿?」
众人哭了一阵,一个高高瘦瘦的老者走到灵座之侧,朗声说道:「各位兄弟,咱们尹香主的大仇已报,鳌拜这厮终于杀头,实是咱们天地会青木堂的天大喜事……」
韦小宝听到「鳌拜这厮终于杀头」八个字,耳中嗡的一声,又惊又喜,一个念头闪电似的钻入脑中:「他们不是鳌拜的部属,反是鳌拜的仇人?」
那高瘦老者下面的十几句话,韦小宝全然听而不闻,过了好一会,定下神来,才慢
慢将他说话听入心中,但中间已然漏了一大段。
只听他说道:「……今日咱们大闹康亲王府,杀了鳌拜,全师而归,势必丧胆,于本会反清复明的大业,实有大大好处。
本会各堂的兄弟们知道了,一定佩服咱们青木堂有智有勇,敢作敢为。」
众汉子纷纷说道:「正是,正是!」
「咱们青木堂这次可大大的露了脸。」
「莲花堂、赤火堂他们老是自吹自擂,可哪有青木堂这次干得惊逃诏地!」
「这件事传遍天下,只怕到处茶馆中都要编成了故事来唱。将来把逐出关外,天地会青木堂名垂不朽!」
「什么把逐出关外?要将众斩尽杀绝,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精神大振,适才的悲戚之情,顷刻间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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