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曾说过,流言止于智者。”他连连摆手:“诸位,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当不得真。”
叹了口气,王政接着道:“实不相瞒,当日得了临淄后,之所以东奔徐州,仓皇如丧家之犬,便是因为政忌惮袁、曹的兵锋,本是无奈之举。侥幸能打下几座城池,亦是有赖袁州牧、吕奉先、乃至白袍将军的威名。”
他正色道:“若非这三位侵略兖州,虎视冀兖,雄踞辽东,让袁绍,曹操投鼠忌器,哪有政的今日?”
这话实事求是,众人点头,纪灵笑呵呵道:“御寇你也太过谦了。”
“公孙瓒与吕布固然是为你起了牵扯,然而如今又如何?”
“公孙瓒都被袁绍打到家门口了,不也是无可奈何?”纪灵道:“吕布不也灰溜溜地被赶出兖州了吗?”
说到这里,纪灵顿了顿,指了指王政,赞道:“而你,不但拿了一半徐州,还从曹操手里抢了泰山郡啊,这一得一失,成败之间,谁才是真正的英雄,还用说吗?”
“诸位,将军如此虎威,咱们且满杯,再齐敬他!”
话音落,自有美妓持壶上前,王政无奈,只得和众人再次举杯,饮毕时,那韩孚又蹑手蹑足地走了进来,对着众人环揖一番,旋即对着纪灵道:“将军,可要再温些酒,上些菜?”
“你这老乌龟不来俺险些忘了。”纪灵斜了他眼,哼了声道:“菜自然是要加的。”
“王将军是难得的贵客,俺今日是主人做东,自然该以最好的菜肴奉客。”
盯视着韩孚,纪灵将酒盏举起,一字一顿地道:“待俺喝了这杯酒,若是再无人来,你这红袖楼明日便不用开了!”
这几句话虽霸道点儿,却使王政听得舒服,那韩孚更是满脸堆笑道:“将军息怒,小人复来,便是为此。”
说着,便大力拍三下手掌,厅内立时静下来。
随后,便见几个女乐师先来到门旁,虽上了点年纪,但人人风韵犹存,颇具姿色。
待悠扬的乐韵奏起,大厅左右两边侧门敞开,一群歌舞妓载歌载舞地奔出来,轻纱掩映着内里白腻,像一群蝴蝶般满场飘飞,悦目诱人,极尽声色之娱。
王政细察她们,见每人浓妆艳抹之下面容极为姣好,却依旧能隐隐看出犹存稚嫩,明显都是些方才及笄的少女。
这般年纪,若是在后世,恐怕此时应是在父母膝下承欢受尽宠溺,可在这乱世之中,生于穷苦之家,无非是被卖被掠,便是长于闻达望族,亦有破家之后流落之虞,心中不免感慨。
正神思恍惚中,乐声悠悠而止,韩孚这时提气唱喏道:
“飞燕姑娘到!”
登时,所有目光集中往正门,便听环佩声中,一位身长玉立的美女,袅娜多姿举步走进来。
王政一眼瞥去亦不由大生惊艳。
这叫飞燕的名妓芳龄应不满二十,但见秋波流盼、樱唇含贝、笑意盈面。最动人处是她有种纯真若不懂世事般的气质,使人一眼生怜,忍不住便疼惜她的冲动,相比之下,此时厅内的其他美妓登时作了只配拱奉飞燕这明月的小星点般。
管乐声适时地再次奏起,飞燕盈盈转身,舞动起来。在灯火映照里,身上以金缕刺绣花鸟纹的襦衣裳袂飘飞,熠熠生辉,使她更像不应属于尘世的下凡仙女。
寿春最红的名妓在厅心揽衣自顾,作出吟哦踯躅的动人表情,随着乐音唱起歌来,甜美的声音如不含半丝杂质的山泉一般,娓娓道出女儿情义。
王政半猜半听的大约懂了,无非是说一位正沐浴爱河的年轻女子,思念情人,忽然收到爱郎托人由远方送来的一疋绸子,上面织着一对对鸳鸯戏水的绣饰,使她既是心花怒放,又是情思难遣。配合她舞姿造手、关目表情,把个中情怀演译得淋漓尽致。
想不到妓院之内,竟有如此绝品!
王政心中暗自感慨,自家所见的女子中,若论色相,霍姒和那位樊氏也不过与这飞燕不相伯仲,唯一能胜其一筹的,恐怕也只有当日在赵县城外见过的神秘妇人,以及那个叫石贝的少女了。
歌声悠悠而止,众人此时方才魂魄归位,轰然叫好,飞燕一边分向两边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