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世界是相对简单的,因为他们的高度足够远离地面,在这些人的眼中,看不出低处人的不同来。
在刘娥的眼中,兰桂坊的女人和其他妓馆的清倌人没有什么不同,即便是她们身上还有着清白之身,甚至是黄花大闺女,但在刘娥眼中依旧是相同的。
无论秦慕慕怎么强调,还是不能改变她这一根本看法,当然在刘娥眼中,兰桂坊的女子确实要比其他妓馆中的女子要高强一些,而其他妓馆中的女子也要比小甜水巷的半掩门更为高强些,但也仅此而已。
秦慕慕缓缓起身向刘娥一礼:“太后娘娘您可以瞧不起这些女子,她们出生便是贫贱之家,但却不能瞧不起她们所作的事情,乐,舞,古之礼也,祭祀之所应有也,乃是不弱于琴棋书画之所在。”
刘娥微微摇头:“终究是曲合他人,舞娱人赏,女子当以《女诫》为规,以《女则》为矩,卖笑与高屋明堂之中便非是卖笑之人?”
秦慕慕忽然发现自己也许没有办法说出眼前这个经历过沧桑的女人,也许她到现在也认为她自己的过去依旧是一个耻辱。
即便是现在临朝称制万万人之上,但她对过去的身份依旧不认可,颇有“媳妇熬成婆再去欺负新媳妇的感觉”。
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秦慕慕流露出的惋惜表情令刘娥非常的不舒服,微微皱眉道:“怎生?难道吾说错了不成?!”
秦慕慕微微摇头道:“娘娘是大宋的至尊,但,终究还是变成当初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了………播鼗于市井之中可算是娱人于众呼?”
随着秦慕慕的话毕,整个皇宫后苑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没有那种泰山压顶的感觉,也没有强大的压迫感,有的只是无限的冰冷,刘娥整个人的表情化作了冰霜,若是有水从她的脸颊上留下,秦慕慕会毫不怀疑滴水成冰。
蓝继宗赶巧端着两碗乳糖真雪而来,听闻此言腿脚便不利索了,身子抖得厉害,大声呵斥道:“放肆!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当…………”
“蓝继宗,赏她一碗乳糖真雪。”
随着刘娥的话,蓝继宗的脸色变了:“娘娘,此女大不敬啊!”
“赏她!!”
冰冷的话语如同利剑,蓝继宗无法反抗,看着眼前倾国倾城的俏脸长叹一声道:“娘娘赐你乳糖真雪喝,这是宫中顶顶好的凉水(宋人把冷饮,冰饮称之为凉水),大好的前程怎生就不知珍惜。”
秦慕慕却并不恐惧,或者说恐惧到了极点也就释然了,她是故意向刘娥发起的挑战,用自己内心的恐惧来战胜恐惧。
同时也期望这一击能够让刘娥心中的坚固和冰冷击溃,算是披荆斩棘的手段了,秦慕慕不傻,她有自己的底牌…………
优雅的端起瓷盏,秦慕慕尝了一口便眼前一亮,所谓的乳糖真雪便是牛乳和糖混合而成的冰沙,冰渣入口即化,乳香中带着一丝清甜,炎炎夏日让人瞬间清凉起来。
哈了一口冷气,秦慕慕坦然的望向刘娥道:“小女佩服娘娘的地方也正在于此,这世道皆以男人位尊,男主女从历朝历代皆未改变,但历史大势之中何曾没有女儿家的身姿?
女人心中柔软一旦被收起,身上就会被坚冰所覆盖,有着不输男儿的胆气与魄力,但也会失去当初心中的所想,所念!
娘娘临朝称制却未行“吕武之事”,小女佩服!一直遵您为心中之“模样”,然娘娘把自己藏于兵甲之后,高墙之内!
小女斗胆不知娘娘多少年没有放声大笑,痛快大哭了?面具和荆棘能够伪装自己,但娘娘不能永远的带着面具披着荆棘过活!这对您不好,娘娘您的与众不同便是在于独立的人格,自信而强大的内心啊!”
秦慕慕的话彻底击中了刘娥的心房,随着她最后的反问,刘娥一时居然愣住,多少年来真正了解自己的人有多少?真正知道自己受的罪,吃的苦的人有多少?自从先帝去世,自己辅佐年幼的赵祯继位,天下人对自己的非议就没有停止过,可这些人岂知自己的用心?!
不知何时,刘娥突然感觉到了脸上的温热以及嘴角的微咸,以及一个柔软的素手轻轻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不知道为什么,刘娥忽然觉得被一个小女女这般抱住的感觉非常舒服和温暖,也让她心中一直存在,且压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