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撞的张静沉却是压住了火气,耐住了性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位有道全真。
张静沉没有说话,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李玄都的指责。
李玄都似乎也没料到张静沉如此能忍,沉默了片刻,缓和了语气,“大天师,我们是要在此地夜宴吗?”
“当然不是。”张静沉让开道路,侧身作请,“请清平先生入内说话。”
李玄都并不推辞,径直走入其中,与张静沉这位主人并肩而行,他们两人之后,众人依次进入其中。
颇有意思的是,真言宗也好,正一宗也罢,只要不是直面李玄都,都没有太多畏惧之意,显然是认为李玄都既然来到了大真人府,那么就掀不起什么大浪,哪怕他已经跻身长生境。
只是李玄都并不在意,唯独兰玄霜心知肚明,李玄都可不是一个长生境那么简单,他还携带了一尊“帝释天”,同样是长生境。
其实也有人注意到了兰玄霜这个生面孔,只是李玄都没有主动开口介绍的意思,又如此咄咄逼人,自然也没人敢去开口相问。
进到大真人府后,因为今日来客众多,并未去正殿正堂,而是去了一座高台,高约三尺,以玉石筑就,可供百余人同席而坐。
此时高台上已经被正一宗摆设了桌案,排列成一个“冂”形,一人一案,没有椅子,而是盘膝而坐或者跪坐。
张静沉在主位上落座,道:“清平先生贤伉俪请了。”
李玄都和秦素的位置紧挨着,就在张静沉左侧上首位置,两人入座之后,秦素开口问道:“不知淑宁何在?”
张静沉望向张非山,张非山起身回答道:“我这就将周姑娘请来。”
既然李玄都应邀前来云锦山大真人府,那么让周淑宁出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否则正一宗当真是不要半点脸面了。
既然李玄都没有想要客套寒暄的意思,那么张静沉变直接引入正题,“今日请诸位前来,除了见证贫道接任大天师之位以外,也是因为一件私事,同样想请诸位同道做个见证。”
李玄都没有说话。
张静沉又看了张岳山一眼,说道:“岳山,此事你是苦主,便由你来说吧。”
“是。”张岳山应了一声,起身绕过桌案,来到众多桌案围绕起的空地,先是向周围众人团团行礼,然后说道:“当年老天师在世的时候,地师曾经图谋岭南的冯家的家产,意欲将冯家满门灭去,最后是老天师出面,帮助冯家逼退了地师,由此张冯两家交好,并且定下了儿女亲事。犬子世水与冯家小姐有婚约在身,本该明年成亲,所以我让犬子去岭南冯家拜访未来岳父,也是商讨婚事,谁曾想,犬子竟是殒命在冯家府上,凶手正是玄女宗弟子周淑宁,也是清平先生的义妹。”
说到此处,张岳山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李玄都,却见李玄都脸色不变,让看不出半点波澜。
秦素开口道:“可有证据?”
张岳山道:“有人证。”
话音落下,就有一名道人从“冂”字的缺口位置走上台来,向着台上众人行了一礼。此人正是李玄都在地气中看到的那名将周淑宁擒下的道人。
秦素看了这道人一眼,道:“这个人证,莫不是正一宗之人?自己给自己作证,恐怕不能取信于人。”
道人沉声道:“贫道以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请秦夫人放心就是。”
这个时候,秦素无疑去纠正这名道人对自己的称呼,只是淡然道:“你的性命能与淑宁的性命相提并论么?”
全场陷入死寂。
此时任谁也察觉出来了,李玄都和秦素两人,是要与正一宗对抗到底了,没有半分妥协之意。张静沉想要借着此事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此强压李玄都一头的打算,恐怕是要落空了。
那么今日之事,定然是难以善了。
张静沉对此似乎有所预料,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轻声道:“秦宗主是不想好好讲道理了?”
李玄都道:“我去过冯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玄都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