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没有把话说满,只是道:“若是在五年前,有人问我这句话,我会回答:‘莫要与我说你是哪家的弟子,师父有多厉害,手中的剑几斤几两,胜过多少人。在我看来,一生一死,高低乃见。’你说对吗?”
郁仙冷笑一声:“好一个‘一生一死,高低乃见’!”
李玄都道:“当然,那只是过去年少轻狂时说的话语,诸位不必当真。如今我也算是经历过大起大落复又起,饱尝人间滋味,却是再也不会说如此话语了。若是几位想要看下我能否担起重任,也是应有之义,我自然不会拒绝。”
沈元重眼皮微微一跳,赞道:“不愧是紫府剑仙。既然如此,那我们七人便要向紫府剑仙讨教一二。”
白绣裳微皱眉头:“沈大长老,你好歹也是前辈,单打独斗也就罢了,怎能以多敌少?传扬出去,也不怕江湖中人笑话?”
沈元重道:“若论单打独斗,老夫自认不是李先生的对手。只是江湖上高人辈出,仅仅是胜过老夫,算不得厉害,想来李先生也不屑如此。只有集合七人之力,方能看出李先生的修为高低、境界深浅。不过也请白宗主放心,此番只是分出胜负,而非生死相斗,只要李先生能接下我们七招,便算胜了。”
白绣裳转头望向李玄都,询问他的意思,李玄都微微点头,然后说道:“那就说定了,七招为限。”
“爽快。”沈元重赞了一声,随即喝道:“布阵。”
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陆夫人深深望了李玄都一眼,轻声道:“小心了。”
话音落下,七人同时离地升空,在空中呈七星北斗状排列,正是“七曜星罗阵”,同样的阵法,由太平宗七老用来,与先前却是截然不同。
“七曜星罗阵”对应北斗七星,一曰天枢、二曰天璇、三曰天玑、四曰天权、五曰玉衡、六曰开阳、七曰摇光。星位在太微之北,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瑶光为星。不过“七曜星罗阵”并非按照寻常意义上的七星顺序排列,天枢位、天璇位、天玑位、天权位组成斗魁,玉衡位、开阳位、摇光位组成斗柄。在北斗七星之中,以天权光度最暗,却是居于魁柄相接之处,最是要冲,因而必须有修为最高之人担任,斗柄中以玉衡为主,则由修为次高之人承当。
这七人之中,有三位天人境大宗师,分别是沈元重、沈元舟、司空藻,其余陆夫人、郁仙、沈元斋、许飞白俱是归真境九重楼的高手。其中沈元重境界修为最高,居于天权位,沈元舟境界修为次之,居于玉衡位,司空藻居于天枢位,郁仙居于天玑位,沈元斋居于天璇位,许飞白居于开阳位,陆夫人修为最弱,居于摇光位。
沈元重望向李玄都,缓缓开口道:“李先生,久闻刀剑评上‘人间世’的大名,便请亮兵刃吧。”
此时沈元重开口说话,声浪滚滚,响彻大半个太平山。
众多太平宗弟子听闻之后,纷纷离开殿阁,举目观瞧,寂然无声。
李玄都仰头看着七人阵势,淡笑道:“今日有幸,连续领教三座‘七曜星罗阵’,有道是过手如登山,一步一重天,李某今日登山又见高山,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斗胆讨教。”
话音落下,李玄都整个人扶摇而起。
与此同时,七人组成的“七曜星罗阵”轰然而动,斗柄指向李玄都,带动周围天地元气,以阵中七人为中心迅速汇聚。转眼之间,风云色变,天空中的云气好似被一把裁刀搅碎,聚散不定,金色的阳光从缝隙间落下,仿佛一根根接天连地的金色支柱,不多不少,刚好七根。
继而有狂风四起,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气旋,渐渐汇聚一处,形成一道又一道的龙卷风柱,连接天幕。如此往复不休,七道巨大龙卷降临人间,与七道金色巨柱,相映成辉。
李玄都身处其中,衣襟被劲风吹拂得猎猎作响,举起握拳右手,只见他的拳头中骤然亮起一点豪光,继而光芒愈盛,透过他的手掌血肉,将他整个人照亮。
沈长生紧跟在白绣裳身旁,有白绣裳庇护,倒是不怕被殃及池鱼,此时他运起张静修传他的“太上丹经”,细细感受,只觉得双方在对峙同时,气息不断高涨,如同攀登高山,到达山顶的那一刻,便是出手之时。沈长生难掩心中惊骇,他不止一次听说过天人境大宗师有摧城拔岳之能,可他对于这种说法一直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描述而已,而他曾经历过的几次天人境出手,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