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纱沫踩着自行车消失在日暮里。
程晓羽站在长条石凳前,陈浩然坐在长条石凳上,两个人十分默契的一言不发。他们就这样注视着咸蛋黄一样的夕阳掉入了高架之下,慢慢沉入城市崎岖又方正的天际线。
城市在黄昏与夜晚交换之时,格外喧闹,汽车如海潮般的流动声,间杂其中的喇叭声,偶尔还有小孩子的叫喊声冲破涌动的声浪,如铃声落在耳膜之上。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凝望着路灯点燃了人间光焰,天幕沉沉,笼罩万家灯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浩然的裤袋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眼短信,便站了起来对程晓羽说:“走,去我哥酒吧吃饭。他今天找了个厨师,刚好试菜.....”
程晓羽也没有客气,应了声“好”,两个人并肩向着已经半关的校门口走去。这一路他们没有聊有关“爵士鼓”的事情,而是陈浩然问起了镁国小孩打鼓的水平怎么样之类的闲话。
走到“灯火森林”的巷子口时,程晓羽发现门口那块连他都已经熟悉了的招牌,已经被卸了下来,换上了一面长长的印着“灯火森林”小篆的红幡旗。没了那闪烁的灯光,小巷里显得灯光幽暗,只有几盏路灯如烛火。
陈浩然抬头看了眼那面在晚风中飘扬的旗帜,疑惑的问:“你真觉得这样能行?”
“还不够吧”程晓羽也看向了那面长条状的红幡旗,“还得让你哥在屋檐下吊几串红灯笼,最好还在屋檐上盖点青瓦,把屋檐改成那种很夏国味的款式,门口摆两株迎客松,挂个布帘子,就差不多了。”
陈浩然扭头看向了程晓羽,“你对装修也很懂?”
程晓羽笑了下说道:“在旧金山,我们夏国菜卖不过日夲菜就是因为不会营销,日夲菜未必有夏国菜好吃和博大精深,但日夲店铺都会装修得特别有日式风情,服务员也都会穿上和服,让外国佬以为日本菜特别的高大上,所以在旧金山日料卖得贵的多,也比较赚钱。在造噱头这点上,日夲人还是有真材实料的,属实把‘仪式感’这种东西给玩明白了。而在文化这方面,我们夏国缺乏自信太久了,不管什么都认为是洋鬼子的好,所以才会有中西餐厅,club、pub、bar无法区分的酒吧,导致很多东西都不伦不类。我肯定将来这方面会精细化、专业化......”顿了一下,他说,“不过,我们夏国人还是有些小聪明,旧金山的日料店基本都是我们夏国人开得!”
陈浩然听得云里雾里,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懂,这些东西你跟我哥哥说去。”
程晓羽笑着点头,和陈浩然一起进了酒吧。
酒吧舞台那边的灯开着,此时陈景隆请来的川省厨子已经做了一大桌菜,除了陈景隆在,还有他的一些朋友,围着两张桌子拼成的大桌子坐了一大圈,除了菜,还摆满了啤酒。
陈景隆招呼他和陈浩然过来吃饭,但陈浩然显然对他哥哥的那些朋友不怎么感冒,拉着程晓羽去厨房开了小灶。陈景隆也没有勉强,两个人坐在厨房边的小桌子吃得也蛮开心的,就是他如今的身体还不怎么适应辣椒,即便程晓羽前世可以说是无辣不欢,却也承受不了川菜的辣度。
陈浩然作为地地道道的尚海宁,自然也不习惯。两个人都被辣得够呛,喝了好几罐可乐。
吃完饭,程晓羽跟喝得正酣的陈景隆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走,结果还被喝高了的陈景隆拉到桌子上向一圈朋友介绍了一番,说他是镁国回来的天才乐手。
一群朋友起哄要程晓羽来一段,他还想着怎么推脱,就被黑着脸的陈浩然从酒桌上扯了出来,送到了酒吧外面。
“不用理会他们!”陈浩然没好气的说,“都是群狐朋狗友,没几个靠得住的......”
“对于‘朋友’这个词汇没必要这样苛刻。”程晓羽笑了一下,摇着头说,“真要说起来,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所以不需要靠别人才最重要。”
陈浩然满脸若有所思。
“明天见。”程晓羽挥了下手,背着书包向着巷子口小步快跑,他已经看到了老陈开着保时捷等在了巷子口。
等坐上车,看着陈浩然的背影,程晓羽觉得有些奇怪,忽然间,陈浩然就对自己就亲近了起来,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猜测也许是因为“再见妈妈”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