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这世上,首先想的应该是生存,然后是需求,最后才是生活。
生存就是字面意思,活着,便是最重要的基础。
不论是怎么活,哪怕是像野人一样,吃昆虫,喝溪水,啃生肉,吞果子,都是为了活。
需求则是物质提升。
刀耕火种,茹毛饮血,是为了活得更好。
精耕细作,燔肉烹食,再撒把油盐,也是为了活得更好。
而生活。
便已经脱离了物质,开始追求人生价值与生活意义。
很多人追求生活,讲的是梦想;讲的是希望;讲的是在有限的生命里,追求无限的未来。
这很美好。
但当有一部分人已经不再满足生活的时候,下一步,就是欲望,就是野心。
权力,本身就是一种名叫欲望的毒药,让人迷醉,也让人沉沦。
在冀州,袁绍的本心,早就已经随着权力的扩大而与原本的党人势力产生了巨大的裂缝。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在一步步往上爬,不管是利用袁家名望,还是利用党人身份,只要能够往上爬,他都无所谓。
前者是欲望,而后者则在追求生活。
党人求的是政,求的是天下太平,不是真的想要颠覆汉室江山。
严格意义上来说,荀彧也属于党人,因为他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忠于汉室,只要皇帝姓刘,只要皇帝重用他们这些清名人士,那都无所谓。
可惜袁绍已经背离了党人的初衷,膨胀的野心让他再难以回到当初与党人亲密无间的时候。
荀和跟赵恭坐在后院的亭里,两个人只是很平常地相对跪坐,太史慈和侯栩,以及荀和的两个老仆则是站在回廊口子上,与亭子隔了约五六丈的距离。
太尉府不像廷尉府,廷尉府比较小,府邸内除了赵恭的家眷以外,就只剩下几名老仆,连看家护院的护卫都没有几个。
因为袁绍很清楚目前党人势力里作主的不是赵恭,而是荀和陈逸这帮有名望的老党人,所以主要监视力量在他们身上,并不是在赵恭这些人身上。
在荀和的府邸里,只有几名忠诚的老仆了,其他人不少已经被袁绍收买,充当内应,府中的侍卫,更是直接由州牧府强行派过来的,名义上是为了保护太尉,实际上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因此荀和与赵恭会面,侯栩和太史慈根本参与不进来。两个人会面的时候,两个奴仆堂而皇之地与他们平起平坐,显然是一件很违背常理的事情,容易惹人怀疑。
淅淅沥沥的雨水还在下,打在亭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亭内有桌案,案上摆着一炉火,烤着一壶菊花酒,两个人腰间也都佩戴了茱萸。
这很像是重阳节一次普通的老友聚会。
荀和轻声感叹道:“人生居然如此奇妙,没想到他竟是侯栩。”
“是啊。”
赵恭苦笑道:“刚听到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我记得那时朝廷就已经发了通告,侯栩被斩了,谁知道还能从洛阳监狱里出来。”
“咱们那位康帝。”
荀和摇摇头,那位皇帝还真是,连反他的逆贼交钱都可以放,贪婪到这个地步了。
“公舒,如今洛阳现在是伯安公担任天子,伯安公温厚纯良,德高望重,乃宗室长者,他遣人来找我们,我们......”
赵恭试探问道。
荀和毫不犹豫道:“党人已经走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嗯。”
赵恭点点头。
侯栩和太史慈已经说服了他,他们不能亲自跟荀和谈,那就只能自己来。
现在看样子荀和的态度和他一样,也没打算继续被困在冀州这辆已经往叛逆的道路越走越远的战车上。
这倒是在情理之中,因为袁绍已经伤了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