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善和周满道:“有药商找上门来了,医署那边已经收拾好,你何时回县城?”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出来的时间,发现已经在外面近一旬了,于是叹气道:“跑了好远了,罢了,明儿就回去吧。”
白善就点头,“你在县城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宋主簿。”
他道:“这段时间我发现以前户部下发的粮种,稻种和其他豆种还好,麦种基本上都会给到宋家的佃户和宋氏族人那里,倒是一些偏远的村庄基本上分不到新的粮种。”
他道:“路县令在时情况有所好转,但以我这段时间走过的村庄来看,大部分新麦种还是会集中在那几个姓氏之间。”
满宝问:“衙门采购回来的稻种和豆种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不知适应环境的能力怎么样,”白善显然对种地颇有研究,道:“一个地方的粮种循坏久了产量也会越发的稳定,要想提升,便要试着种一下外地的粮种,说不定外地粮种能延伸出产量更高的粮种来。这也是司农寺和户部坚持给各地衙门发送粮种的原因之一。”
“但种地的百姓不愿意去冒这个风险,”白善道:“所以,不仅是衙门下发的稻种,还是给的新麦种,他们大多会拿来吃了,还是种自己留的种子。”
白善是有些头疼的,种地的人显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衙门的。
当然,白善也不能说他们不对,因为有些粮种在播种后的确不适应当地气候,从而变得很低产。
百姓们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而宋家和那几家显然是有别的渠道信息,知道新麦种的好,因此用别的方法分配到了不少,即便情况在路县令上任后有所改善,他也不能一下就拿捏住底下这么多里长。
县令治县,其实更多的是顺应当地的情势来治理地方,在可以操作的空间内去改善情况。
在外放前,杨和书曾经就此事和他书信往来讨论过,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聪明人读书时惊才绝艳,在朝中时也如鱼得水,可一旦到了地方便折戟沉沙,是他们不聪明了吗?
还是他们的学识不足以治理地方?
都不是,只是他们所为超出了地方情势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就失败了。
杨和书知道皇帝要培养白善,而目前大晋虽然有许多问题,但最大的问题便是土地的问题。
近些年因为国泰民安,人口增长很快,全国安定之后的几代孩子陆续长成,有些地方的现有耕地已经被分得差不多了,加上当地豪族、士族和世家权贵还会想尽办法圈地,所以土地和税收便是当下大晋最主要的矛盾。
涉及土地,一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所以县令和地方豪族的关系,不该是完全对立的,若不能相辅相成,也要顺应情势。
所以即便知道北海县这些豪族在粮种分配上有猫腻,白善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而是略过这些旧事,转而着眼未来。
白善道:“这一次县衙分配粮种的额度是跟以往反过来的。为了保证这些粮种最后都能到百姓手中,我接下来应该都会在乡下,不知道各家对于这次分配是什么反应,所以有劳你多看顾。”
满宝一口应下,“没问题!”
满宝应得豪爽,回去后就专门去看了一圈宋主簿,让宋主簿脊背发凉,不由扯了嘴角问,“大人这是……?”
满宝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恭维道:“看宋主簿都瘦了,看来这段时间很辛苦呀。”
宋主簿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还好?春日事多,所以比较耗神?”
满宝便建议道:“春天多痰湿,所以宋主簿还是少吃些肉,多食些菜蔬,最近不是有许多野菜冒出来了吗?别看它苦,于养身很有功效的。”
宋主簿不想吃野菜,那是饥民和贫民才会吃的东西,不过周满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笑着应下了,心里却并不打算吃。
满宝盯完了他才开始说正事,“我听白大人说,你们县衙里有一批用旧的桌椅板凳,还在库房里吗?我们医署想要。”
宋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