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看着一脸气愤的李成梁,淡淡地问道:“戚元敬弹劾你什么?”
李成梁语气一滞,“文长先生,你在督理处襄赞戎政,姓戚的弹劾奏章,你应该看得到。”
徐渭脸色如常,“汝契,我是能看到,只是我还是想问你,戚元敬弹劾你什么?”
李成梁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变幻了一回讪讪地答道:“弹劾本将纵容部下,抢掠奸淫。在东喀尔喀部抢掠归降部众人口三千余人,牛羊数万头,悉数卖于朵颜等六翼。”
“属不属实?”
李成梁沉默了一会,“属实,可兄弟们也是一时兴起,想发点财。”
“朝廷粮饷和犒赏可有短缺?”徐渭问道。
李成梁连连摇头:“不曾少一文一粒。”
他又连忙解释了一下:“可兄弟们以前都是这样打仗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徐渭不客气地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你们是太子殿下的兵马!”
李成梁默然不语,但是脸上的不服气,明晃晃刻在那里。
徐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太子秉政以来,旰衣宵食、殚精竭力,筹集粮饷,唯恐迟发了一天半刻,让你们挨饿受冻。你们就是如此回报殿下的?”
李成梁吓了一跳,连忙分辨道:“文长先生,我等对殿下忠心耿耿,唯命是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渭呵呵一笑,“汝契,我们是自家人关上门说些私己话,不要担心。老夫且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殿下那些军纪军规,过于迂腐?”
“迂腐?”李成梁连忙摆手,“末将也知道,我等武将目光短浅,只在意杀敌立功。殿下却是高屋领瓴高,在意的是长治久安。”
徐渭叹了一口气,“汝契,道理你都懂,你怎么还屡教不改啊!你纵兵抄掠之事,不用戚元敬弹劾,锦衣卫的人已经报至西苑。
此次论功行赏,要不是曹公、谭公等几位竭力作保,你的广宁伯,悬啊!”
李成梁喉结忍不住急促地抖动几下,讪讪地解释道:“文长先生,末将知罪,末将没有把太子颂布的行军军纪放在心上,从心里觉得有些迂腐,认为不过是小节,只要我能立功就行了。”
徐渭指着他,恨恨地说道:“汝契,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太子殿下颂布行军军纪,真得就只是笼络漠南漠北民心吗?”
“难道不是吗?此次东北大捷,将士们得功,朝廷得利,殿下得名。颂行军纪,广布仁德,收揽人心,以求永固,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啊,只看到了第一层,看不到更深!”徐渭叹息着。
李成梁起身,拱手作揖,恭声说道:“还请文长先生教我!”
“太子殿下杀伐决断,下令旨杀过多少人啊?会怜悯数千里之外的漠南漠北牧民?的确,殿下颂布行军军纪,是收拢人心,以求漠南漠北的长治久安。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汝契啊,你为何就看不出来!”
徐渭看了一眼李成梁,问道:“君上者,除了才干之外,更看重为将者什么?”
李成梁脑子一转,马上想到了,“赤忠!”
“对!赤忠!汝契,一边要你们打胜仗,勇猛破敌;一边要你们遵循军纪,善待敌民,看上很迂腐,实践操作中确实很难办是吗?”
李成梁点点头:“是的。”
“难办才对!如此难办,戚元敬还是严令勒束各部,甚至亲自下到各部,日夜巡查。一旦发现违反军纪之事,如你汝契做的那些破事,立加弹劾,并附上请罪书。
萧季磬追击图们汗十四天十四夜,途中还牢记着殿下的军纪,宁可借钱自掏腰包,也不敢违反军纪。
如此赤胆忠心又能打胜仗的将领,殿下自然优待,第一批在西苑宴请。
汝契啊,你连个十五岁的少年都不如,都没他看得透啊!”
李成梁不停地咽口水。
妈呀,深居西苑的太子殿下,心思怎么这么深啊,我稍不留意就差点中计。京城当近臣风险太高,光是猜殿下的心思,我都能把脑子